()那西北大漠,一望无尽,荒芜苍凉,了无生息。如此沉睡了亿万年,任风沙刻尽沧桑——那古老而又年轻,错落而又有致的沙迹明暗可睹,曲折蛇形,向着天际蜿蜒游散而去。
天,垂暮时分,残阳悬于天际,把天空和大漠映成迷人的红色,如是给它们披上了红纱。极目望去,那远方天地之交,已被红色融合在了一起,还怎能分清边界。大漠地表的高温蒸腾出红色的地气,如同剔透而晶亮的玻璃的纹理,缕缕层层,缓缓地在大漠上翻腾弥漫开来——夕阳无限,大漠无限。
在大漠中,有一座古怪的建筑,我称之为大漠古堡。它是一座东西横置的长方体,高约百米,长约三百米,千万年来,无与其匹、孤傲无朋地伫立在大漠中。我在其中修神近千年,却终不知它是怎么来的,用什么材料建造的。它始终保持着乌黑的本色。在它中间是一眼圆柱的空洞,像是巨大的隧道——夕阳的光线便总穿过这空间飞向另一端的天边去了。
无风之时,大漠死了一般,静得听得到地气蒸腾的声音,风大作时,天地间那浩荡的呜号穿入古堡却化成细细地低吟,随风而兴的巨大的沙暴于古堡远处便就化成了缓缓流沙,继而平静地停落下来——古堡就如同一个不可侵犯的神。
我盘坐在古堡中央,双手平合于丹田,闭眼修神。夕阳残红穿行于古堡,却不停留,故而堡内依然漆黑,只是我一侧的脸被映红了,另侧的脸依旧和古堡的漆黑融在一起,让人几不可见。
残阳将落,我从修神界还了神,睁开眼,心中默道:“千年将至!而我,苍天浩土,纷芸众生,我将何去何从?”转目向着夕阳望去,残阳艳丽的红彩已暗淡了下来。站起身来,我迎着夕阳最后一丝昏红的光线,向堡外走去。
天地此时已经暗下来,只有极目处的地线上还残留着死气沉沉的一些暗红,如是干涸了的血。将要取代夕阳无限而融合天地的是这紧逼而来的更为浩荡的黑暗了。“她会是谁,会在哪里呢?”我的双眼在昏暗中淌溢着异彩,我惟一所知的刻骨情怀在沉浸了千年后,依如浩荡长空,亘古不变。
天终于黑了,大漠天空的星辰格外明亮,如同天壁上镶嵌了无数明珠。“无论如何,我终究要找到她的,尽管我没能找回对她的一丝记忆!”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看古堡,一股留恋之情,好似离开的是位老友。之后,纵身飞起,向着东方广漠的天地以流光之速、闪电一样地飞去……
一道青光划在天空,我所去的方向是再继前缘,是疯狂杀戮,还是无尽的劫难?当然,这一切,我并不能预知,我更不可能知道,这将是她轮回的终结……
冽冽寒风,肆无忌惮地肆虐着新城。此时有九点时分,寒夜的街上冷冷清清,除了下夜课的学生,除了为生计还不停歇的人偶尔窜来跑去,不会有人闲逛。那风吹来,虽说还算是轻柔地抚过人的脸,但还如刀子一样划过,留下一道道冰凉,随后这冰凉就钻入肌肤,顺着血脉冲入心脏,让人不由自主地打颤。昏暗灯光中,飘飞着各式各样的塑料袋,行人稍不防范,它便飞舞急下,扑向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
这是一所并不出众的高校,夜课铃声响起,很快,校院里三五成帮的少男靓女欢笑长歌之声四起,于是这偌大的院子结束了死气沉沉,有了生气。其中听一男生神吹:“听说了吗,东城那边莫明其妙又死了两个女孩子,据可靠小道消息,她们的血被什么东西给抽干了!这事儿绝对真实,我同学他爸是公安局的……”他话未落,便引起哄笑声一片,还有人回应:“是你干的吧!吸血老妖?”这一唱一笑,引来了更多的人驻步起哄——年轻人,有得是热情,总是不怕冷的……
天上的黑云鬼魅一般,不知何时便遮起如银月光,风“呜呼”了两声,这夜便平添了几分诡异。校园里那男男女女,依然嬉笑着,如果有谁抬头看一眼,他就会发现,遮月的并不是黑云,而是一团庞大的黑影,那“呜呼”并非风号,而是黑影两翅的扇动……。终于,有一个女孩子感到了不安,她抬起了头,然后瞪大了眼,那眼眸闪烁中,瞬间爆满的是惊恐——但她张开口,却没能尖叫,是何种恐惧竟让她为之失声?
巨风从天而降,一时间荡起尘沙飞扬,让人脸上顿起针芒刺痛,众男女仓皇以袖遮面。而这是一个极短暂的时候啊,有一声惨厉的痛叫从上空传来,众人本能地应声望空……。半空中飘飞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它有两翅,扶摇直上,在黑影中,隐隐可见,一个挣扎着的人,应该就是那一个尖叫女孩,但此时她再叫不出来了。黑影快速升空,瞬间,在人们眼中,就成了一个黑点。校院里复回死寂,众人仰着脖子,望着高空那黑点,被定身了一般。寒风依然吹来,月光依旧如水……
高空中,似那天边,划过来一道青色的光线,直奔黑点,那速度如电,如果不是停在了黑点近前,只眨一下眼,怕是就划破长空,消逝不可见了。
我停了下来,皱了皱眉,淡淡地说:“来晚一步,女孩子怕是被你害死了罢?”在我前方,是那巨大的黑影。黑影收起两翅,化作两只手臂交叉于胸前,面对着我,立于半空。“你、是谁?”他恶狠狠地问。他那巨大的三角形的头上,顶着两只巨大的毛茸茸的耳朵;他有一双三角形的眼睛,那睛中,滚动着火一般的红色光芒;他有一只扁平隐不可见的鼻子,喷吐着两道白色的气雾;还那张血盆大口中,穿出四支尖利的血红獠牙,那牙之上,有鲜血滴下。他的双足是一双庞大的利爪,爪中那女孩子如是羔羊,被那爪指,深深地刺进体内。但她并没有流血,想来血已被妖孽吸干。
“血蝠,别问我是谁,遇上我,你只有死!”高空的风更急,我的长发闪着怪异的青色光芒在身后飞扬,还有那风魔衣袍、风神披风在风中激荡、作响。话落,我神气猛然暴涨,霎时间周身青光大盛,夺目光芒直逼得血蝠睁眼亦难。
血蝠惊讶了,眼中红芒一闪,慌忙说:“仙人,你的修为远胜于我,杀我如杀一只蚂蚁,难道你不觉得无聊吗?”他话落之时,双臂一展,呼啸风中化出巨翅一双。他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是啊!”望着一边的银月,我淡然说着,“所以,我想只出一拳。现在你可以逃了!”
血蝠听罢,双爪抛下女孩子,长啸一声,急舞双翅,直奔西飞,有如一道黑色劲风,呼啸而去。我握拳于眼前,左右看了看,然后猛然向着血蝠飞去的方向一击。一只拳形的青色光团由拳飞出,见风速长,有如一道雷电,直袭向己远去的血蝠。
那血蝠心中正在得意:“这家伙,总没想到我飞得这么快吧!这回,算逃过一劫。”得意间,他顿觉眼角有青芒闪动,猛一回头,只那一眼,他大呼不妙——一只巨大的光拳,如山峰一般地横空击来,血蝠哪里还能躲闪,只能大张血口、目瞪口呆、毫无反抗地被光拳击中。与此同时,我意念传声过来:“中我风魔雷拳,也算你长回见识!”风魔雷拳击中血蝠那一刻,天空有如烈阳突现,血蝠定身于半空,周身爆起如日白光,天地为之明亮了些许。但那光芒只是一瞬间,之后,血蝠化为风尘,四散飘去。那高天之上天,风依然寒冷,月光依然流淌,我脑后的长发依旧飞扬。
击出那一拳,我便收起周身青光,飞身直下,直到抱住那不幸的女孩子。我抚合她不瞑的双眼,微微皱了皱眉,旋身飞落校园内。风神披风缓缓落下,寒风中轻轻舞动,我用神力把眼前的一缕长发吹飞到脑后,然后把女孩子放在地上,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
我飘然而落,衣袍、披风上还有我的长发,闪着星辰般的青芒,让面前那群惊怯未安的男女,惊为天人。极度震惊中,没一个人说出一个字来。我淡然道:“来迟一步,未能救下她,抱歉!”想了想,我补充道:“新城血蝠很多,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上夜课了。”说罢,风神披风猛然扬飞,我抬头望了望天,就要飞走了。我在新城停留数日,此地并不能让我感觉到,今世她的存在。于是,我要离开了。
“您转一下身好吗?”可是,竟然有一个女孩子开口唤我,她叫茹雪。在我飘然而落那一刻,她心中突然荡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站在我身后,纵然风神披风挡住了她的视丝,她依然觉得,这个从天而来的神的背影,好惹勾起了她久古的记忆,那背影,一定曾经相识。在我欲走的那一刻,她想:“我总得见他一面吧!毕竟,神是难得一见的。”于是,她慌慌地叫了出来,然后,腼腆地吐了吐舌头。在神转身之前,她紧张极了。
我只觉心头猛然一荡,似乎那远古的久埋于心底的情感因为女孩子的声音而翻腾了一下。我不自主地长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清纯的漂亮女孩子,如一株水仙,月光下,更加雅致。我、那又是怎样的一眼,好若千百年来,所有的哀愁、相思、追忆、铭心之痛,找到了宿主,痛,我心口剧烈疼痛,纵然我依旧对千年前的记忆一无所知,但我已经知道,等待了千年,穿越了无尽孤寂,苦苦寻觅三年之久的让我魂牵梦萦的人在今世出现了,她,就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抚住胸口,强压住满怀瞬间荡起的无尽激情,声色微颤地说:“是、是你吗?”
同样的是,在我转身那时,茹雪只觉心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击了一下,那力量,应当叫**情,而这爱情,仿若来自远古,它夹带着无尽的哀愁如潮而来。她看到了我脸上的瞬息沧桑,默默想到:“难道,他与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吗——如此的愁伤绵长?”茹雪眼中竟然闪起了泪光,她恍若沉浸在另一个时空,不能自拔,于是,失神中她哀哀地说:“是啊,是我!”风吹散她的发迹,月光散映在她的双瞳,淡淡的,如水涟漪。
“茹雪,你们认识吗?”茹雪身后的女孩子茫然地问,“你还认识神仙?”
“好像认识,好像认识很久了,今天却是头一回相见!”茹雪被惊扰了,回过神,她轻声解释,然后她瞳芒闪烁,恬然问我:“我是茹雪,您是?”
“我是屈风啊!”我终于收起柔情无限的眼神,千年冰寒的我的脸上,今天挂起了一丝笑意,“是啊,你一定不会记得前世的事情了!”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下,然后忙向高天看去——高天中,是十数个急飞直下的黑影。我忙叫道:“各位快快躲开,血蝠同伙杀回来了!”然后又茹雪说:“你、要和我在一起吗?”茹雪毫无迟疑,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已经迟了,没人能够逃走,数十只巨大的血蝠已经飞落在校园中。凡世之人谁又见过这等庞然大物,霎时间,校园里尖叫呼救声四起。我左右看了看,想到这地面上交手,会伤及无辜,于是对茹雪说:“雪,我们走吧!”茹雪羞怯地笑了笑。我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腰肢,然后冲着血蝠大吼一声:“跟我来吧!”话落,青光一闪,我已飞升到广阔的高空。
飞越那云端,原本雾茫浑浊的天,顿时湛蓝而又清澈起来,宛若少女的明眸,还溢动着温宛柔情。那轮明月,似乎大了许多,其上那灰蒙蒙的环形山峦也清晰可辨。它把那美妙的近乎怪异的银光撒在浩瀚的天空,撒在茹雪那绝美的脸上、双瞳上……
茹雪是何时紧抱着我的啊!在我们高天飞舞的时候,我知道,她始终注目着我,那双眼尽满柔情、希望、敬仰,一如看着的是心目中幻想许久的神。我突然想到:是啊!此时,我就是她的神,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凡人。我定身停在了高空,风吹散我的长发,那发丝飘飞在脑后,闪动着青青的光彩。透过单薄的风魔袍,我感到了茹雪紧抱着我的手的股股暖意,尽管这温暖微不足道,但在我体内却激起潮般的滚滚热浪……是啊!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可是,我眼前的人,你会冷吗?我轻轻地问:“雪,你、冷吗?”她的脸上浅起一个美丽笑容,宛若一株沐浴在月下的水仙绽放。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不。”顿了顿,她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温柔无限地说,“有你在啊!终于,我等到了这一天。”我、笑了,千年来,笑对我来说,已过于陌生。就在看到雪的那一眼,我知道,一切将重新开始……
数十个血蝠此刻全方位的将我们包围,在天空中,围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球体。在我转目看向他们的时候,对茹雪说:“莫怕啊,纵然我还没能找回失去的记忆,但今生,我将是你的守护神,任何力量都不能伤害你。”雪依然笑如水仙,眨着眼,映着月光,充满希冀地把脸贴在了我的胸膛,缓缓地说:“我想,我等了几世,终于等到了你,所以,有你,还会有什么畏惧……”
“停止缠绵吧!”一个血蝠狂妄地不知时宜地说,“想要继续缠绵,那会是在地狱——是你杀了我们的兄弟?!”我真得不想理他,但出于神的修养,我还是淡淡地说:“是我。”其实,一年前,在异地,我就曾杀死过十数只作恶的血蝠,不过,我没必要告诉他。我的话随风飘入他的耳朵,那一刻,他周身暴涨血红之光,那两翅猛地收在身前,化作两只肌腱强壮的手臂,随后,在他平起的双手之间,幻化出一只血红之光四射的骷髅头颅,那血红光头,由拳头般大小飞快地生长,眨眼间,已有一丈之高。它被血蝠举在头顶,呲出血牙,咧着血口,瞪起如火疾燃的血红双目,其状可怖之极。
茹雪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地叫了声:“呀!”她毕竟是凡世的小女孩,如何能不惊惧,我感到,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她把我抱得更紧了些。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相信我——在我眼中这帮血蝠只是一些微尘!”
尽管这只血蝠要有些魔力,可是,不幸的是,他的对手,我,是屈风。我冷笑,对他说:“收起这丑陋的家伙吧!不然,它只能伤害到你!”“是嘛!”他神情怪异地笑了笑,那张丑态万千的脸就更丑了,“进了我们血蝠大阵,只有死亡才是你惟一的选择!回头看看吧你!”
根本就不需要回头,他们不可能对我构成一丝威胁,我依旧淡淡地说:“出手吧!”
“找死!”那血蝠双目喷火,怪叫一声,双手奋力一推,那只巨大的血光头颅划出一道电光,向我急驰而来,与此同时,那数十只血蝠发了疯一般,纷纷挥舞双手,把一只只血光头颅,在天空中划出数十道血红电光,带着嗷嗷鬼吼,带着剧烈的蒸腾杀气,向我砸来……
我低下头,抚着茹雪的秀发,再不看血蝠,任那邪恶的血光头颅尽带死神的气息向我击来,依旧让那寒风吹拂起我青光闪烁的长发,依任我那风神披风呼呼作响。那月光依旧流淌,那浩天依旧湛蓝。我轻轻地嗅了雪的发丝,说:“雪,我等了千年了,千年……”
雪仰起脸,眨着眼,她那眼中有泪光闪动:“风,我知道,所以,我们再不分开,好吗?”这刻,作为一个神,我也有泪水溢动,我长长地呼吸,说:“是啊!再不会分开,除非天死地老……”一声巨鸣打断了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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