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人静幽魂出没,夜黑风寒民女遭抢。夜晚来临,四周黑朦朦的。三匹马载着三个黑衣人从高家庄庄当中那条黄土路上走出来,来到庄子东边三岔路口,拐道往北走出大半里地,沿着麦地间草路跑起来。功夫不大,几匹马在郭家庄庄后面槐树林边隐约显现,轻微的马蹄磕地声忽然停止,三个黑衣人轻手轻脚地从马上跳下来,拉着马走进黑漆漆的林子。黑暗中,他们摸索着拴好马,仨人凑到一块,蹲在地上,高天彪压低声音说:”注意隐避,动着要麻利,越快越好!”一个黑衣人小声问:”要死的还是要活的,你得说清楚!”高天彪说:”日你妈光说费话,你想叫老子绝后?”说罢,一挥手朝林子外面走去。俩喽啰尾随其后连忙跟过去。
朦胧的夜色中,三个黑衣人迅速地朝庄里摸去,因为这里他们曾经来过几趟,说得上是轻车熟道,拐弯磨角绕巷直奔目的地。来到肖家院子北边,俩黑衣人攀上那棵三叉槐树,伏在墙头朝院里观望,鸡不鸣狗不叫没有人走动也没人说话,寂静得出乎人的意料,天赐良机助我也。噌、噌两声,俩人影猴子般敏捷纵身上墙,嗞溜一下跳进院子,就地蹲着朝四瞅瞅,确定四处无人站起身,踮着脚后跟走向大门口,退掉门栓拉开门。高天彪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闪进来,抽出短刀,拨开岗楼门栓,提着刀走进去,坐到床前,伸手摸到被窝里。
孙全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可能是因为晚上陪郭家父子饮酒过多的原故,他睡的特别的早格外的香。此时,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岗亭里有脚步声,接着,他又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触摸到自己胸口,慌忙坐起身问:”谁呀?你想做啥子?”
高天彪捏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别吭声,小心我要你的牲命!”伸手把孙全按倒在床上,麻利地蒙上被子,拉过凑到跟前的李飞檐和赵走壁二位,小声地吩咐说:”行动!”
俩飞贼转身走出岗楼,唰唰地跑向二道院,来到正屋门前,靠着墙站住,侧耳细听,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李飞檐麻利地抽出腰间小刀,插进门缝拨门,左右拨拉十几次就是拨不开,凭经验他断定是门栓上加有梢子,奶奶的真够麻烦!他想起媒人说过的话,'肖家是个大户人家,有前后两道门',前门不通走后门,东方不亮西方亮,中间还有一个大月亮,不妨去试试!俩人翻墙跳院溜到后院墙跟,纵身上墙跳入院内,轻着手脚来到后门跟前,抽刀插进门缝,刀刃刻住门栓,轻轻地拨拉着,一下、两下,拨到第五下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门栓从插槽里退出掉落,门被拨开;俩人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谢菩萨,要是这道门再拨不开,那可就得失败而归空手而回。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打开前道门,为等会逃走做好准备,俩贼人耳边响起吃夜饭时媒人说过的话:肖春桃就住在南厢房里。李飞檐拿出毛巾和绳子,短刀入鞘,准备就绪,推门走进屋,摸到床前,伸手到床头,用毛巾捂住她的嘴巴。赵走壁咬住她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你别动,我不想杀你,胆敢动弹喊叫我一刀捅死你!”说话间,掀开被子,骑到她的大腿上,两手按住她的双奶。李飞檐抽出绳子动手捆绑,先绑两只脚,再捆两条腿,缠紧列实,毫不心慈手软。她使劲地叫喊着,但喊不出声,她使劲扑动着,却无法动弹。被绳捆索绑地装进布袋。贼人扛起她住朝外走,来到堂屋,她继续挣扎着,两腿使劲蹬着,尽管喊不出声但她还是要喊要叫,突然,咚的一声响,椅子被蹬倒,只是几步之差就可以走出屋门而溜之大吉,却不料关键的时候她却发作起来。赵走壁举起短刀把子照着她的头部连打几下,她不再动弹。俩贼人来到堂屋门口,坏了,北厢房亮起油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春桃,是你吗?”俩贼人心惊肉跳地摸索着朝前移动,提心吊胆地走出堂屋门,慌慌张张地来到院子里,穿过二道院直奔前院。此时,高天彪提着刀站立在大门口,心焦意乱地等待着,忽见俩弟兄扛着猎物跑过来,这才稍微地松口气,日你个姐姐,总算心想事成绑架成功,功夫不负有心人。仨人走出院门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庄子就听到肖家方向有人喊叫:”快来人啦,有土匪!”声音不是太大,他们却听得相当清楚,猜定是肖家守夜人故弄悬虚想推脱自己责任,高天彪吐口唾沫骂道:”日你个娘,早知如此就该一刀捅死他,叫唤个球!”跑进槐树林,把猎物放到马背上,贼人们纵身上马拍马前行,一溜烟似的很快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其实,肖耀祖并没完全睡着,忧心冲冲地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先是媒人上门提亲,而后是尹武无理取闹,都是因为二女春桃的婚姻滋惹事端。毕竟她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给她找个婆家才是啊!但一时半会到哪去寻找她认为合适的人选呢?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她心中好象有那样一个人,她要在郭家庄侍候爹娘一辈子?郭家庄除去郭忠的几个儿子还找得出第二个和她般配的吗?郭小宝岁数太轻,不可能!郭恒比春桃小两岁,不太可能!郭列跟春桃同年生人,有可能!但他现在是生死难料,还不知是否存活人世间……正想着,堂屋里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他觉着奇怪,要是没人闯动,那大的物件绝对不会倒到地上,会不会是春桃起夜不小心绊倒椅子?有可能是自家的那只梨花猫嗅到桌上的剩菜气味决定占为己有,在攀爬之中一蹬一跳弄翻啥物件发出的响声?他问:“是春桃吗?”但没人回答。他觉着有点不对劲,忙坐起身,点着灯,披衣下地,踢着鞋,端着灯来到堂屋,只见屋门开着,地下倒有一把椅子,南厢房门也开着,进屋一看吓一跳,啊,被子掉落在地上,床单乱七八糟的卷着,春桃呢?一个念头闪现在脑子里,有贼人进屋作恶,她被人抢走,情况不妙!跑进北厢房,冲着女人喊道:”快起来,春桃被人绑架!”放下灯,转身跑出门,站在院子当中大声喊叫:”快来人啦……!〞
孙全提着那支破旧的老汉阳跑过来,自知理亏难以面对主人,愁眉苦脸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说:”老爷,实在对不起,贼人来的太突然,根本没得防备。刚才我已经喊叫过抓贼,你是没听见……!”
夜色里,肖耀祖在院里来回地走着焦躁不安,埋怨说:”孙全孙全,不是我责怪你,我请你来是想叫你看家护院保我肖家太平无事,你看看现在,不仅没带来平安,还尽遭祸事,春桃被人劫走啦,你居然不晓得?〞
哭丧着脸,孙全解释说:”老爷,你听我说,我有难处,心有余力不足,差点被贼人捂死在被子里,他们用刀顶住我胸口吓唬说,敢动一下就白刀进红刀出!只怪土匪太歹毒,完全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呀,老爷!”
肖耀祖气愤地说:”你闭嘴,窝囊疲!”来回地走着琢磨着,可恶的贼人,他们要毀我肖家!会不会是尹武?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他已经被郭忠和他的儿子们治服,绝对不会!会是谁呢?高家庄土匪?毫无疑问!明夺暗抢伤天害理,胆大咆天的贼人!想到这,他拔腿往外走,回头看见孙全还站在那发愣,喝斥道:”还站那做啥子?跟我去郭家。”孙全忙跟上去。很快,他们来到茅草屋前,肖耀祖抬手拍打窗户,因为他晓得郭家父子睡在里屋,喊道:”郭忠,郭忠!土匪抢走春桃,麻烦你起来帮个忙!〞
郭忠呼一下坐起身,思儿心切,他根本没有睡着,外面的喊叫声他听的清清楚楚,他边穿衣裳边说:”亲家别怕,我起来了!”点着油灯,溜身下床。他的眼前闪现着媒人不欢而散的恼怒面孔,毫无疑问是他回去后在东家面前添盐加醋地汇报,至使贼人野心复发兴风作浪。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关公刀快步出门,随着肖耀祖走去肖家牵马。一会儿,来到肖家大院,孙全提着马灯跑过去牵来那匹枣红骡马,郭忠上前两步接过马缰绳纵身上马,两脚猛拍马肚子朝外边跑去。来到大门外,却见俩儿子掂着关公刀横在路中间,他觉着奇怪,问:”你俩不是睡的好好的吗?跑这来做啥子?快回去睡觉!”郭恒举起驳壳枪递到父亲面前,说:”把枪带上,防止土匪动武!〞郭忠说:”杀猪用不上杀牛刀,拿回去放好,省两颗子弹打日本人!”郭恒又说:”贼人胆大咆天无恶不作,你单枪匹马太危险,我去给你帮忙!”小宝说:”土匪心狠手辣坏事做尽,你势单力溥要吃亏,我去给你助威!〞郭忠满不在意地说:”屈屈几个土匪恶霸你爹我会对付不了?八十万晋军教头林冲他是我的徒弟,你俩把爹的能耐全忘记了?别给我添乱!你二哥至今被关入狱、生死未卦,我不想看到有儿子再遭意外,那样的话我会生不如死的,快回去睡觉,救人要紧!闪开!”说罢,拍马前行朝庄西边跑去。兄弟俩跟着父亲跑出几十步站住,只见父亲和那匹骡马已经消逝在远处黑夜里。
站在门前,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肖耀祖大声诉说着:”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肖家不仅守规蹈矩、谦和为人,还乐做善事济苦济贫,天上没有惹怒过一只雀鸟,地下没有得罪过一只蚂蚁,到如今却落得个灾多难多祸事多!先人们,你们到底造的啥孽啊?为啥这样惩罚我和我的女儿?不公平啦!〞
话音未落,刮来一阵冷北风,飘过来大片的乌云,零零星星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