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乐真是想骂人了,自己竟然被一名小弟弟耍了,而且对方的回答还真有点找抽,可惜她因为职业守则的关系,她只能尽力地放低音调,压住自己的怒火,用最不正常的声调说着最正常的话:“原来是一位大一的小弟弟!你都这么说了,而且应该是我打错电话了,理应是我向你说声抱歉。”毕竟还是自己的失职。
“怎么会。不过,站在公司的立场,你的确刚刚不应该这样如此跟我说话。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另外,我也不小啦。你又多大呀!听你的声音像小妹妹呀!嘻嘻!怎么样我也很成熟很魅力的好吗?”男人在那自夸,其实也只是一个大男孩。
“是哦。姐姐至少都大你五岁了!对,至少。”虽然心中暗暗地想,应该有个七、八岁,但还是渴望在青春的脚步上多停留点时间。
“晕。我才不信呢。什么姐姐长姐姐短。听你声音才多大呀。我可不许你自称姐姐。”
……
几番对话,两人的关系更为亲密。有人说开玩笑可以化解彼此内心中的尴尬。因为玩笑的不正经在某种程度上可缓解心里深层次的紧张与不安。肢体可以打开,语言可以敞开,没有什么空间需要凝结得这般严肃。也因为从那时起,欣乐认识到有这么一个人,即使真实年纪是19岁,但心理年龄却比她自己还要老成。
学校对于陈欣乐而言,是多么理想的一个花园。
走进社会的我们渴望青涩的校园爱情;身在象牙塔的我们却希望变得更加成熟。
当话筒另一处的男人听闻欣乐对社会的一番自白后,他也对自身状况做了一场自信的独白:“学校就是比社会简单。你们社会的人想得太复杂了。但是,也因为社会的复杂,才让我觉得有一点点新鲜感。觉得你们成熟。成熟的人才配得上跟我这种人聊天。你真要庆幸你今天打错电话给我。”
“是很庆幸。前面听你说了很多我过去不知道的见解。不然我们晚上再说?因为这是我公司的电话号码!我还在工作呢!”
“好呀。反正晚上我也无聊。找你聊聊天,增加我的社会阅历这也是不错的。那你的手机是……”
有那一瞬间,她似乎找到一个说话的伴,虽然她不认识他,但仅仅只因为打错电话的原因,那一串号码,就此成为今后彼此的羁绊。为了不让公司的人对她这种作法表示不满,又或者是还对这青涩的苹果年代寄托了些许希望。因此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
欣乐迅速地记下刚刚打错出去的电话,立刻存入到自己的手机里。好似这一个秘密不被别人发现。她将它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深怕一不留神这样的机会就会从自己的手中溜掉。
缘分,真微妙。欣乐忍不住地发出感慨。
那一天,欣乐比往常都期待快点下班。在公司里她没有特别繁重的活,也无特别真心的朋友,所以她不需要格外花时间去应酬,或者再花时间去培养公司员工的内部感情。相比较下,她现在更期待那个男人何时会打电话给她?是自己要主动打电话给他吗?还是等待他打电话过来?
漫长的等待真是很折磨人的。但太过主动又显得女人很随便。在欣乐的字典里,她一直有这么一个信念:女人,不应该主动去找男人,那样会失去女人原有的矜持与地位。虽然她不知道矜持的具体含义,但她知道每个女人都要学会自我保护,纵使这份“等待”有多么让人难奈,让人坐立难安,让人焦急万分,她也必须坚持到底,也只能看着自己手机发呆。
欣乐在回家的路上,碰巧遇到一家花店。花店里的花开得好生漂亮。最后,她从花店里买了一只玫瑰花,人家都要一束,而她却只要了一只。老板问她买一只做什么?欣乐的回答是:“把它拔了。”那时花店老板还以为自己碰上个疯子。
是的。生活就像活在张爱玲的小说一样,为了徘徊而损伤了一朵朵不同性质的玫瑰,
欣乐望着手中的那束玫瑰花,她焦急而又淡漠的神情,总希望玫瑰花神会为她解答一样。“他会打过来,他不会打过来,他会打过来,他不会打过来,他会打过来……”声音如此周旋,命运便如此徘徊下去。就此疯狂无期。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就仅仅是聊了一个错误的电话,连面都还未见到过。一切好像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这样的结局,会是个好的结尾吗?是的。我的玫瑰就这样被我拨了外衣,让它赤裸裸一丝不褂的出现在空气当中,看着它好冻、好凉,我也好冻、好凉。”
欣乐把玫瑰花瓣洒落了一地。而这一地被漫天的风儿吹得到处飘洒,弄得满城花雨。
“唉。又把地上弄了一团糟。去洗洗准备睡吧。人家,只是大一的小弟弟呀!”欣乐非常明白,他们所处的地位、身份的区别。她开始有一点厌恶他,埋怨那一开始的玩笑。她内心更是有一种冲动,想打通他的电话去痛快地骂人。
大学生活,对她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老了。人家才19岁。而她自己现在少说也26岁,甚至再过几个月,就迈向27岁的年龄了。一切都不可能。其实,欣乐也明白,自己喜欢同他聊天,也只是单纯对大学生活的一个简单向往!每次坐公交路过大学校门,望着那富有书生气息的大门,隐约就可感受到书香的味道,知识的魅力,她对图书馆那一排排的书而浮想联翩,有时知识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是的。我真是特别希望自己是个大学生,这样子我就可以升级成主管,而不是长时期都还在底层,受制于他人,被他人压榨;甚至那时的工资也会翻倍,这也能让我再回到村里,让两老能够盖起更好的房,买个更好的电瓶车,让我们这一家能抬得起头做人。”欣乐一直都这么想的,一直都怀着这样的梦去追寻着。
然而,对于她来说,现实是残酷的。
原来,自己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如此地不中用。
这样子的自己,一位步入大学生的小男孩,又怎么会看得起你?可笑呀。
欣乐回到了那米白色、且上面染着说不出是红花还是蓝花的碎花床褥,一把抓起被子直接钻了进去。她调好手机上的闹钟,明天还要早起继续打一百多个电话,她更要为今天的偷懒而弥补。但是这样的偷懒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刺激的挑战。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欣乐对着天花板道。
莫非自己正在慢慢步入爱神的舞曲?
关灯……
睡觉吧……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似乎带上了学士帽。很自豪,很得意。身后有数不清的乡亲父老为她鼓掌,眼前还有各式各样的工作机会等着她去选。她感到幸福极了。尤其是身后的爸爸妈妈,都跟着她一起露入欣慰的笑容。
然而,天边突然响起了一声雷,直接将这幅美丽的图画切碎。顿时这些画面都像是被黑暗笼罩一番。原来这道雷声把它们都夺走了,一件也不剩。帽子飞了,工作也飞了,乡亲们一个个掉头走了。留下的是两老儿的哭声……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没有什么好哭的。一切都会好的。只要自己还有一双手,一样可以打到工钱。陈欣乐,你别哭了……
而那一夜,自己梦醒了。眼角隐约还感受到眼泪的温度,以及脸颊上那一抹深深的痕迹。
“其实,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有什么好哭的呢?现在一样打着工,自己赚钱,自己养家。是的,现在很好了,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