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简陋的窗棂,晨曦刺入昏暗的室内。窗外不时还有清脆的鸟鸣,在叽叽喳喳地响着。身形略显削瘦的黑发少年正在桌前吃着早餐。木桌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早餐也只是一碗简单的稀粥,和一截冷硬的干面包。
然而,这一切与他身上的粗糙衣衫搭配起来,倒是显得恰如其分。
少年塞了一口面包,吃力地咀嚼着。闲不下来的双眼顺着桌上的木纹,漫无目的地游荡。
忽然他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记起了自己手机里曾经使用过的一款主题皮肤,以木质纹理为背景而且风格朴素。少年忽而有种错觉,仿佛他与整个旧屋都被设置成了这种皮肤。
但他马上就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将自己脑海中的奇想甩掉。然后仰头,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寡淡的稀粥。说到手机,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手机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了。蓝色?白色?又或者黑色?他仿佛乘上了一叶孤舟,虽然前进缓慢,但毕竟已经离岸航行了太久太久。当他再次回首眺望之时,曾经横亘天际的陆地也不过剩下了一条模糊的线。
他是一个穿越者。上一世,他的名字叫做林讳。生命终止于十七岁的一个晚上。然而不知为何,肉体的毁灭并没有带来灵魂的消散。
相反,他的灵魂似乎穿越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降生。林讳再一次从一个幼小的婴儿开始成长,就像从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异世界。
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克里斯。
光阴如梭,又是十七年过去了,他再一次来到了,上一世他曾驻足的生命节点。
终于吃完了早餐,少年草草收拾一下餐具,然后就一把抄起斜靠在桌边的佩剑,向屋外走去。
刚到屋外,恰逢一阵凉爽的晨风吹过,克里斯顿时感到心情舒缓了不少。他不禁伸了个懒腰,然后把佩剑别到腰间。
“克里斯呀,起得这么早,今天也去训练场吗?”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抖动着木桶中刚洗好的衣物、晾好,头也不抬的说道。她勉强能够算是克里斯的邻居,也是整个贫民窟里为数不多的与克里斯比较熟稔的人。但也仅仅是熟稔而已,贫民窟不比城里,治安极差,肮脏龌龊的事情每天都在各个阴暗的角落上演,这样的环境中没有真正的信任。
说句实在话,克里斯这一世的运气实在是挺背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原因也记不清了,反正在任何世界,弱者的生命总是轻如鸿毛。他两个天杀的穷亲戚,攫取了他父母仅有的一点钱财,并且占据了他唯一的一间破木屋,反而将他赶了出去。
迫于无奈,五岁的克里斯开始了一段街头流浪的生活。他向任何一个看上去衣着华丽的少爷小姐磕头乞讨,他偷,他抢,他为了地盘和其他的流浪儿凶狠搏斗。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有一次,他被面包店的伙计毒打一顿,只是因为偷了一块黑面包。那一次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别人家狗盆里的狗食救了他一命。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五年之后的一个深夜。那一晚,沉默的少年握着一个小铁片潜回了他父母的破木屋。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屋里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自那天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两个霸占克里斯父母破木屋的混账亲戚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只知道一夜之间,那个曾经的少年又回到了这里。
并且自那以后,那间破木屋里面就一直住着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了。
说到训练场,就有必要讲讲这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根据克里斯十七年中极有限的了解,自己所生活的城市名为九风城,九风城是洛特行省西陲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而洛特行省,又只不过风雪帝国十二行省中平淡无奇的一个。而他,克里斯,此时此刻,不过是九风城这大森林中微不足道,不知冬雪为何物的一只小蚂蚁罢了。
风雪帝国屹立的这片大陆存在超自然的力量,这里有魔法与斗气、有真气与魔物,也存在各种各样莫名其妙,或者说匪夷所思的事物。话虽如此,绝大多数的人终究还是再平常不过的凡人,甚至只要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修为,在战场上就已能算是十分优良的士兵了。
九风城有一只城防军队和一小只管理治安的治安官兵,而在这之下还有一只用于培养新鲜血液的城防军预备队。克里斯从十一岁起就呆在预备队中了,四年的训练赋予了他一副远超前世的强健体魄,虽然才十八岁不到,却已俨然有了成熟男子的峥嵘。
训练场就是预备队每天进行切磋和修炼的固定场所,但克里斯今天去那里的目的,却与往日不同。
“嗯,”少年微微颔首,“但今天不是去训练。”
“这。。你要去参加试炼了?”她的语气中微微透露着些吃惊,但很快也就释然了,“是啊,你也这么大了,总也要自立了,找个稳定的生计比什么不好?我看城防军也挺好。”
克里斯点了点头,微眯的眼中却闪过极为隐晦的光芒。
他深知,事实上这次所谓的选拔绝不是简单的城防军选拔这么简单。预备队中极少数最优秀的年轻人会被盘踞着九风城上层的几大家族瓜分,成为家族中重点培养的苗子,海量的资源和优厚条件都将向他们倾斜,光明的坦途从此在他们脚下延伸。在四年一度的选拔中脱颖而出,进入家族无疑是所有出身贫寒的预备队员梦寐以求的。
假如不能够进入几大家族,那么退而求其次,进入治安队对于许多出身贫寒的子弟来说也有足够的诱惑力,他们不用像城防军那样辛苦的站岗,没有战争的死亡风险,油水十分充足,待遇也足够优厚。但治安队毕竟也远少于城防军,能够吸纳的人数也十分有限。
最差的结果就是进入城防军了,但和更多甚至不能进入城防军而卷铺盖滚蛋的人相比,好歹还算是谋了份差事。最起码不会立时为肚子发愁,许多和克里斯一样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也还是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没有再过多地寒暄什么,克里斯径自转身离开了。
九风城位于风雪帝国的西部边缘,是一个典型的关卡城市。向西直出九风关,就到了百国之域。对于帝国来说,那里并不是一个友好的地方,但数十年以来,两方倒也没有爆发过什么像模像样的战争。
其次是九风城的格局,城墙大致围成一个方形,这方形区域就是城区。在城区的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城郊,则是三倍于城区的下城区,也就是平民窟。几大修炼家族控制着九风城的城区,而城郊的贫民窟则基本上都是些平民。
在风雪帝国,修炼者是真正的统治阶级,一个人的地位往往与他的实力相关。相对的,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处于被统治的地位,依附于强者,靠为修炼者提供各种服务来谋生。
克里斯住在城郊比较远的地方,每次去武馆假如徒步的话必然要很久的时间,然而城内驿站的马车对于他来说又过于地昂贵了。
好在穷人总是有穷人的办法。
克里斯刚转过巷道,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往一辆牛拉的板车上搬运着一些硕大的木质酒桶。
“杰克大叔,和往常一样。”克里斯说道。
那被称作杰克的中年男人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连说道,“哦,是你呀,好好好,等我把酒搬完我们就走了。”
克里斯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对方后就钻上了车。这是大陆通用的货币之一,这是其中一种铜制的硬币。此外的还有银币和金币,它们之间以一比十的比例兑换。相比驿站马车的乘坐要两个银币左右,搭牛车虽然会被人瞧不起,但显然便宜多了。
板车上已经坐了两个陌生人,年龄大致也与克里斯相仿。仔细一看装束,应该也是两个武馆的学员。
似乎是感觉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两个少年立刻停止聊天向他投来目光。
“喂,那是谁呀,好像有些眼熟?”其中一人小声说道。
“确实有点,等等!黑发黑瞳,我想起来了。”另一人语气微变,声音更低了些,“我记得他好像是和汉诺威有关系的。”
“汉诺威那疯狗不好惹,小心点,别惹了他了。”他们继续小声私语道。
克里斯扫了眼车上,看样子板车上货物并没有占据太多的空间,即使已经有了两人,仍然有些余地。
丝毫没有理会两人有些忌惮的目光,黑发少年自顾自坐了下来。
很快,杰克的声音传来。
“你们坐稳咯,我们这就出发。”
牛车的车轮终于吱呀吱呀抖动起来,缓缓向前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