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空旷,幡影幢幢。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植物腐烂和檀香燃烧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朱孔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石台上面,手脚都比原来小了一半多,又白又嫩,身上仅穿了一件绣着喜鹊登枝的大红肚兜。
在他左右两侧各立着一面三米多高的麻布长幡,轻轻招摇,面前的扇形台阶上,摆着三圈儿臂粗的红蜡烛。
他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方才还在寝室里睡觉,怎么突然就跑到这里来了?而且他已经读中学了啊,现在这幅样子,充其量也就七八岁大吧?
他打量完自己,又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在他左右两边,还各有六座石台,都是六层,比他这个矮了三层,上面也都坐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只是大都已经昏迷瘫倒,生死不知。
在法台前面,靠近洞口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长得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英俊异常,他在台阶下面向朱孔阳这边跪拜,右手拿着一柄黑气缭绕的匕首,割开自己左手的中指,口中念道:“以我鲜血为引,纯阳童子献为牺牲,召唤魔罗天域十三大圣降临此界……”
随着这人念诵不停,周围冥冥之中有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开始涌动。
朱孔阳感觉自己仿佛泡在热水里,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
“疾!”祭拜之人弹出手上流出的鲜血,每个法坛上都飞去一滴。
血滴射到朱孔阳面前,倏然散开,成了一道淡淡的红光,将朱孔阳裹住。
这滴鲜血是引子,率先渗入朱孔阳的身体之中,立刻打开朱孔阳浑身毛孔,外面汹涌澎湃的能量迅速从毛孔灌进体内。
一股股的热量似潮水一般,滋润五脏,易筋洗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洗涤,然后不停往五脏穴窍以及丹田地方聚集。
朱孔阳感觉外界能量不停灌注进来,四肢百骸之间霎时间充满了无穷的能量,他伸手轻轻一抠,就把青石法台的一角给揪下来,两根稚嫩的手指轻轻搓拈,青石立刻碎成齑粉。
其他法台上的小孩子也都纷纷清醒过来,满眼惊奇地四处打量。
看见十三位“魔界大圣”全都复苏,那拜祭的英俊青年转回身,很是嚣张地向外面大声喊:“长眉老儿!我这魔罗天域大阵已经布成,你又能奈我何?今天让你也成为魔吻中的牺牲!”
洞外传来一个苍老但很洪亮的声音:“谷辰,我怜你千年修行不易,屡次饶你,可是你怙恶不逡,滥杀无辜,为害人间,今日确实不能再放过你了。这魔罗天域大阵本是上古魔教秘传,破头和尚自己尚且没有参悟透彻,就传给了你,你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若不然你外面这七十二小阵如何会被我轻易破去?更何况魔头狡诈,你与虎谋皮,未得其利,先受其害。你于我剑下伏诛,尚且有回头重来之日,若被天魔所制,恐怕永世不得超生!”
那叫谷辰的青年面容扭曲,愤恨狰狞:“长眉老儿,你莫要得意,未到最后时刻,胜负毕竟难料,你也不必胡吹大气,赶紧进来跟我分个高下,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若是不敢进来,就滚回峨眉山去,日后遇上你的徒子徒孙,我见一个杀一个,让你峨眉牌从此根绝,看你还如何飞升!”
“谷辰,你还不肯回头,休怪我要开杀戒了!”
话音未落,洞外忽然飞来七道彩光,恰似七条彩虹,并排激射,目标正是朱孔阳!
朱孔阳正在一旁看戏,琢磨这个“谷辰”和“长眉”是不是自己前段时间看过的《蜀山剑侠传》里的人物,七道金光便瞬飞而至,登时慌了手脚,又急又气,差点嚷出来:你们两个打架,管我什么事啊?
他却不知,谷辰这魔罗天域大阵共用十三个纯阳童子召唤域外天魔附体,他所在的这个法台在正中间,也就是说,他就是魔阵中最主要也是最厉害的弥天大圣,对方要破阵,当然要先杀他。
七道金光晃眼飞至,朱孔阳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他一动,周围的能量元气也都随着他的意念成型,在他前方形成一米多高的红光大手,两只手一起将飞射来的金光合拢夹住。
金光被魔光压迫收敛,显出本体,乃是七支小剑,光华各异,长短不一,在暗红色的魔光里面乱跳乱撞,好似入了网的游鱼。
谷辰哈哈大笑:“长眉老儿!你的七修剑被弥天大圣夺去了!你不是说要把我七剑诛心吗?这回失了飞剑,看你怎么办!”他左手抬起,掌心涌出一股浓浓的黑烟,烟中有一杆近乎透明的小幡出现,随着翻滚的黑岩,不停摇晃,一杆变三杆,三杆变九杆……迅速分裂增多,每一杆透明的幡面上都有一只狰狞的兽魂,张牙舞爪,咆哮着喷吐出腾腾煞气。
谷辰喝道:“长眉老儿,我知道你已经进洞,你峨眉派的无相仙遁再厉害,天魔总能找得到你。”他口念密咒,催朱孔阳去寻找敌人。
朱孔阳也想见见长眉真人,看看这位书中第一主人公长什么样。
他凝神去看,魔光就随着他的心意聚集到双眼,从瞳孔里射出两条一尺长的淡红光芒,视力陡然增强,而且还能透视,岩石下面的草虫沙土,外面的蓝天白云,尽收眼底!
终于,他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目标,长眉真人身材很高大,头发雪白,脸上倒是没什么皱纹,红润光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了,最有特色的是这人有一双超长的寿眉,目测超过二十厘米,被元气鼓动,吹得在脸侧飘舞。
谷辰跟魔阵心有感应,朱孔阳看到长眉真人,他立刻也见到了,生怕长眉真人跑掉,左手一抖,黑气喷射,里面的小幡迎风长到两三米高,九杆一组,共是九组,将长眉真人围住,一只只双翅飞虎,四牙白象,九头妖姬,裹着滚滚浓雾,呼啸而至,向长眉真人扑去。
长眉真人身后漂浮着一面幡幢,好似古代帝王所用的华盖,明黄色的幡面上,绣着红色的符篆,洒下一幢金光,将长眉真人罩住,同时另有一道十米多长的青光,好似游龙矫矫,绕身守护,每当有异兽妖魂扑到近前,这道青光便迎上去一绞,将其击散。
谷辰知道长眉真人已证金仙位业,马上就要飞升的超级牛人,自己用神幡布成的玄阴炼魄大阵困不住他,要将其消灭更不可能,还得借用天魔之力,他再度念咒,让朱孔阳出手。
朱孔阳却没有动,一方面是个慈祥可亲,仿佛寿星般的道家高人,一方面是个残忍暴虐,狰狞可怖的邪教大佬,要帮哪一方根本不用考虑,虽然长眉飞升之后,峨眉派越发霸道可恶,但那跟长眉真人没关系,不管是在对待邓隐,还是其他邪魔两教人物,长眉真人都可以称得上是个宽厚长者,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轻起杀戒。
朱孔阳可以肯定,如果他以一个普通人穿越过来,遇上长眉真人,基本上不会受到伤害,弄不好还能得些仙缘,遇上困难,还能得到帮助,但是遇上谷辰,轻则被抓去做奴仆,赶上心情不好,随手击杀了,摄走魂魄祭炼法宝也极有可能发生。
当然,他更怀疑以谷辰的人品,在击杀或者赶走长眉真人之后,被谷辰觉察出底细,会怎样处置自己,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天魔大圣,能抓住七修剑靠的是阵法的力量,事后谷辰看出他只是一缕普通的游魂,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不过自己是以“域外天魔”的身份出现的,如果任由谷辰被七剑诛心,之后长眉真人会不会来个斩妖除魔,斩草除根,顺手把自己也干掉?
他犹豫着没有动手,谷辰着急了,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大声念诵咒语:“魔神降世,食我精血,听我号令,速速将此人杀死,裂体噬心,夺魂摄魄……”
朱孔阳不是真正的天魔,他叽里咕噜念了几十句,一篇课文都读完了,朱孔阳还是无动于衷,其他法台上的人也不动手,都或是惊讶,或是激动,好整以暇地坐在各自的石台上看戏。
谷辰念诵一段咒语,喷吐一口鲜血,最后舌头都咬烂了,苦胆都要喷出来,魔神还是不动。
长眉真人盘膝坐在那杆幡幢下面,金光照耀,青索守护,两重保护之下,他双手急点,时而看看谷辰,时而看看法台上的童子,快速推衍天机。
谷辰肺都要气炸了,他双目赤红,邪教BOSS本色尽显:“长眉老儿,我跟你势不两立!”
他也能调动一部分魔阵的力量,竖起手中匕首,迅速涨到一米多长,成了一口煞气腾腾的宝剑,一口鲜血喷在上面,魔光缭绕,阵法的能量开始向剑上聚集。
“天魔法域,仙死!神陨!佛灭!”谷辰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空中都会凝成一个个猩红的魔教符号,最终聚成一副上古图腾,光气凝结,化成液体,一滴滴粘稠的血水,顺着图腾向下滴落,“长眉老儿,看你以金仙之躯,能不能抵得过圣魔之力!破!”
“轰!”巨大的滴血图腾,陨石坠落一般向长眉真人立身之处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