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七天之后,被云琰派往东齐传信的宫人也到了东齐都城圣海城,这宫人按照云琰的吩咐,找到了坐落在圣海城繁华地段的这间风尘之所,一间粉琢朱批的高额宽匾:温柔乡。
据说这招牌是东齐二皇子齐英亲笔题的,还有文人骚客为此牌题诗曰:圣海城中欢乐坊,道是良人弄福堂。敢问英豪何归处?醉生梦死温柔乡。虽非是什么大雅之作,就当时的情形而言倒也贴切,更是给予这温柔乡很高的评价。
这宫人站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宾客顿感一阵心怵,还不时地哆嗦一下,自小进宫的他那里进过这种地方对于他来说这想想都觉着恶心有失尊严,谁让他不是男人呢。
这时正在店里张罗着宾客的老鸨看见门口站着这位衣着打扮光鲜的富家公子在门外徘徊,慌忙挂着笑脸小步奔来,嘴里还不断吆喝着:“这位公子进来玩啊,包您玩的开心。”
原本还犹豫的他,这一下更是吓了一跳,“嗖”的一声将被拉着的手臂抽了出来,向后小退半步不情愿甩了甩,还用另一只手拍打了几下。
“哎呦,怎么这位公子爷嫌弃老妈妈我不是?咱们这里面年轻漂亮多的是呦”这老鸨依然一脸笑意,像刻在脸上的一样。
这宫人不想与她废话就直明来意:“我,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一听这话老鸨立时变了脸色:“我们这可不是找人的地儿,本店只欢迎寻乐消费的客人,找人!我劝您莫进此门,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这老鸨就向店里走去。
“我找杜浪先生,请问此人可在此处?”见这老鸨转身离开,这宫人着急的喊道。
杜浪?这名字这么熟悉,这不是自己的那个幕后老板吗?老鸨见惯形形**的人,自然不会傻着明白地说认识,只见她身形一顿缓缓转身看了一眼这宫人,稍稍打量一番之后目光稍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是圣海人吧?你找他何事?”
“确不是圣海人,但您这么说,他定然在这里喽”
“……”老妈妈一怔,这厮说话这么呛人。
“那就请大姐代为引荐,在下有要事相告,半分耽误不得。”
“大姐?啊哈哈哈哈”不知怎么这老妈妈没这声大姐逗得一乐,自她入得风尘,何时讲过人情世故,张口便是溜须拍马阿谀献媚,伸手拿的是真金白银,满眼都是声色犬马,这一声大姐到让她感到了社会的真实,但那是多么的可笑。
“小子,别说我们这没这人,就算有,我又凭什么为你引荐,对我又有什么好呢,真是”这老妈妈一脸不情愿,嘴里碎碎地念叨着。
“这位大姐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这些银两算是请大姐喝茶,还请笑纳”说着就很随意地取出一个锦囊绣袋递了过去。
这老鸨随意一瞥,顿时心中一紧:这小子出手还真是阔绰,这足有几十量呢。这可比常来的客人给的小费多多了,眼里自是看重,做这一行不也是生活所迫吗?捞钱才是她卖笑扯皮的最终目的。
“这老鸨脸色又是一变,这位贵客公子里面请,来来来,进里面先享受一番,也别白走了一遭温柔乡”
这宫人往后退了一步,直直看着老鸨:“我只找杜浪”
“……那也得进店里来啊,在这里你见哪门子杜浪”这老鸨一阵无语。
这宫人被老鸨引到二楼一室雅间,房间装饰粉色飘香,一看便是闺房雅阁,刚刚放松的宫人又紧张起来。
看出这宫人的紧张,这老鸨微微掩口一笑:“你且稍等,杜老板正在见贵客。待会儿才能见你,希望你说的消息是重要的事,否则杜老板不责罚你,老娘也不饶你。”
宫人受的宫中礼仪,行走江湖自然礼多人不怪,待老鸨说完紧接着端是他的恭敬一礼“多谢大姐”
老鸨又是一怔,有些微怒轻喘:“等着,你这小子,愣是让老娘想笑却笑不起来”
就在这间房的隔壁,房间内有着两人,一人身材魁梧,面容清秀,一袭锦缎长衫内着淡绿束腰绢丝袍,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还有一人身材略显清瘦,身材高挑妖娆不难看出是女扮男装,仔细观之,只觉着颇有几分姿色,倘若窥得真容方可惊为天人,那可谓是沉鱼之姿闭月之容。而此刻端坐主座之上表情肃穆庄重不苟言笑,不时散发着丝丝清冷,只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动人心魄方才彰显了女人的妩媚。
这男的正是杜浪,原天阳皇朝御前侍卫,今时却是圣海城最大风尘之地的老板,当真匪夷所思。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而此刻他正恭敬的站在堂下一侧汇报着什么。
而这女的有一个名字叫魅姬,而那鬼刹七魔中就有一个魅姬。而她的本名姬凤雪,正是天阳遗孤唯一的一个公主凤阳公主。但偌大的通灵岛知道她身份的仅有五大岛主和四大护卫,在众人眼中她只是鬼刹七魔之一,这个身份虽然存在一定的危险,但也不失为隐藏身份的一种手段。
十几年前,武道盟盟主乔正宇曾协助六人离开天阳皇宫,这六人便是天阳御前侍卫统领洪历平和他的四个御前侍卫杜浪、白跃飞,何天华、冯江,这五人也是曾经结拜的好兄弟,而另一个便是这天阳的凤阳公主姬凤雪,时年豆蔻便已出落的格外水灵。
如此大的变故这么残酷的现实让这位小姑娘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还是在那样的花样年华。
逃出皇宫以后,这五位武艺高强的壮汉也必须为生活所迫,也为五斗米折腰,在那样的乱世生存还要保护皇室的血脉,不能过分的高调暴露自己被有心人加害。他们五人自然不怕可这瘦弱的公主呢?
而且五个大男人带个姑娘也是多有不便,没办法就将姬凤雪交到几人曾经藏身的青楼中一名风尘女子手中,这女子倒是很喜欢姬凤雪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倒也让姬凤雪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可是噩梦就在这女子的生病之后就变了,青楼的老妈妈觉着养着一个病人花着自己的银子,还要养着姬凤雪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甚是不爽,对姬凤雪的态度也是大不如以前,有时更是拳脚相加。
姬凤雪何时受过这等罪过,这能让她如何,疼痛时只能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几次撑不住晕死过去。
而在这间青楼里的后院杂活小工竟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懂点医术,每当姬凤雪被打关进柴房的时候,就是他悄悄地帮她上药来减缓她的疼痛。
生来高贵的姬凤雪内心波动,以后的日子倒是和这无名小子亲近了许多,发现端倪的五侍卫则是担心不已,便时不时在姬凤雪耳边叮嘱:说什么公主你要切记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使命等等之类的,而两人本来日久暗生的情愫愣是被这沉痛的话语鞭笞地支离破碎,自那以后两人虽有说有笑,但却保持着距离,姬凤雪嘴里也就多了一声明哥哥。
再说也怪这五大侍卫疏忽,当时竟都不在身边,一段时间的相处本以为交给这个女子一段时间会无碍,而且又没人知道她的身份,理所当然应该会相安无事,他们就都出去打探情况想着能不能趁乱拉拢一些势力为日后所用,逐一拜访昔日的耿直大臣,劝服让他们继续拥护姬凤雪执掌分崩离析的天阳。
不料世事难料,树倒猢狲散,经过一番辛苦之后却无结果,无奈几人只好返回,回来后竟发现公主惨遭如此虐待,心情本就糟糕的几人杀心四起将这青楼的人几乎屠尽,之后便带着那个女子和姬凤雪和那个名叫贝明的小子离开了。
待到云烈的至阳军将齐英的至正军赶出天都的时候,杜浪就建议洪历平去找云烈,他认为云烈毕竟曾是护国大元帅,应当有着几分忠诚。
可洪历平很犹豫,亲自考察一番,不料还未查出什么结果,云烈便宣布暂掌国政,不久之后就改国号立云燕。
洪历平等人自然也就站到云氏燕国朝廷的对立面,没办法只能流浪他方,为了安全五人隐姓埋名,姬凤雪更名魅姬,跟着之前青楼的女子学习舞艺弹唱,以后几人流落到各地的酒馆茶肆,青楼集会等场合,卖笑献艺谋些生计。一路向东辗转几年数十个城池无数次的被人调笑,辱骂都必需忍着。
这么多的苦难今时今日也算是熬出头了,如今他们所做的努力正在一步一步地逐见成效。
“杜大哥,最近有什么重要消息吗?”魅姬姬凤雪先是开口问道。
“启禀公主,言先生走前说和燕国已经联合,此番前往北狄倘若事情顺利,不日我们便可反击东齐。”杜浪立身抬手持礼躬身回话。
“杜大哥不用拘礼,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叫我雪儿就好。至于言先生此去北狄应该无忧,因为这是北狄王欠我娘的,也是我那所谓的舅舅欠我的。”姬凤雪说着不经意间便露出一丝苦笑,定是联想到多年经历,回忆勾起那几多酸楚,不过,片刻后逐渐迷离的眼神,被心中的仇恨唤醒,眼神中闪过狠厉。
她自小逢难而立险恶世道不死,沦落风尘而不堕,只为守住这内心一丝清明,誓把复仇当作她此生的执念。几年来受了多少屈辱与折磨,被人耻笑与人歌舞取悦那些令她厌恶的臭男人。
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身份和实力她更是恨意难遏,当下定反齐之计为首战,只因这东齐国君昔日不顾忠义,忤逆伦常造反谋国乃是元凶,她姬凤雪立誓要屠尽齐氏满门,将这乱臣贼子曝尸示众方解心头之恨。
“呵呵,礼数不可废。请公主放心,属下定会辅佐公主光复皇朝,让这些贼首万劫不复。”
“多谢杜大哥,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灭魂带来消息云三皇子身中五岛主的毒,不出意外定会不治身亡。可我们留在燕国的探子飞鸽传信说燕国百姓见流传云三皇子被流匪逼坠悬崖身亡的消息,可以说此事现在是街知巷闻”
“哦?事有蹊跷?”
“属下认为这不难理解定是看护之人为逃避罪责而转嫁归罪于暴匪之流。再者说他国皇子生死与我们何干?对此我倒是更在意日前归平的来信。”
“云三皇子身死之事不会这么简单,雪儿觉着燕国并不太平,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日后或许此信可以做些文章。依我看……罢了,你且说说归平来信是怎么回事吧?”姬凤雪本还想说什么,话说一半转而又问。
“是,不知公主可知道燕国的商盟?”
“商盟?略有耳闻,我也是偶尔听那些捧场的臭男人聊起过,说是燕国民间的货物调度仓,好像还有四大分盟之说。”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是透着不屑,看来早年的经历给了她太多抹不去的痛楚。
杜浪选择性地忽略公主所言,有些话他不能听,但他心中明白这公主所受的苦难,对此他也是无奈只因当时他们还很弱小不能暴露身份,必须隐忍所有磨难积蓄力量而谋后动。
“正如公主所言,正是商盟分盟之一的归平分盟命人传信说要与我们合作贩运私盐,粮食甚至还有兵器等物资。”
“哦,消息是否属实?”
“应该属实,复天盟的弟兄和归阳寨的弟兄都收到归平商盟寻求合作的书信。”
“信上说他们利用我们掌管的河道漕运还有云燕和东齐两国的通商要道做些买卖,承诺此番合作所得的好处我们的六成。
“如此大方!我可不信会有如此好事,这么突然的合作要求,看来我们对于盟友还是不了解的,有必要派人走一趟归平打探一下虚实,顺道和这个盟主走走行情拉拉关系。如果当真如他所说,合作未尝不可,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我可不希望到后来被他人拿捏,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是,属下这就命人前往”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大规模反齐之前我们有必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迷惑他们的视听才好方便我们行事。”说着姬凤雪起身向门外走去。
“公主稍等,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如何决断,请公主定夺。”经过一番内心的思索杜浪还是问出了口。之所以片刻犹豫,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此事是不是私事,或者是什么秘密?但公主又不是外人这个想法坚定了他和盘托出的想法。
闻言姬凤雪止步缓缓转身看着杜浪道:“杜大哥请讲”
“燕国皇帝云烈驾崩之后,四岛主就托我打听燕国皇宫一个名叫高列的人,属下买通了燕国皇宫跟在老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打听到了,只是这个消息并不是个好消息,不知告知四岛主是否妥当?”
这神秘的四岛主名叫高仕诚,天阳皇朝还在的时候,岛上密信往来自称暗影,除了核心的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公主自然知晓。
“不是好消息,高叔叔死了?难怪云烈死后高叔叔音信全无了。”
“高叔叔?难怪了四岛主说起此人的时候神情古怪,原来他是四岛主的父亲啊。”杜浪此刻才明白事情缘由,不过这事更加难以开口了。
“至于两人的关系,杜大哥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属下明白,正如公主所料那小太监说高大人是自杀身亡,”。
也难怪杜浪不知道高列,起先他一直在皇宫当差不曾见过二人,横遭变故之后各方势力混乱不堪,因此不知道其中关系,其实知道高列父子的只有原天阳御前侍卫统领洪历平,还有就是去过姬卫营的她姬凤雪,而高列父子关系的存在对于通灵岛的人来说也是机密。
只因姬明锐乃是她的皇叔,儿时顽皮了些,曾到军营学习骑射,教导她的正是高列,比他大几岁的高仕诚刚好在侧,多少年过去了但脑海中对她的这位名义上的师傅记忆还是蛮深刻的。
“自杀身亡?未必就是事实吧”姬凤雪略作思考,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他吧,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即便燕国宫廷将此事封锁处理,但真相就是真相,别等日后高大哥怪我们对他有所欺瞒才是。”
“是,我马上书信一封将真相告诉四岛主,如实相告当否?”
“这样不好,我看还是我亲自告诉他吧,多少还能安抚于他,对于旁人来说此事或许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这几日我仍待在圣海,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我便回岛上准备一下,待到“圣海仲夏赏花会”的时候再来圣海,到时我定要送个齐英一个大礼,话说时间却是不多了呢。”
“恩,公主请便”
“咚咚咚……杜大人在吗?”姬凤雪正打算出门,这时门外传来那老鸨的声音。
听到门外声音杜浪立时怒由心生,冷言喝道:“恩?不是说没什么急事不要打扰我吗?不知道我在见贵客?”
“是是是,大人息怒,只是有人想要见您,催了奴家好几次,奴家怕是耽搁什么大事,这才向您禀报。”
杜浪听完那老鸨的话,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一旁的姬凤,见姬凤雪点头,杜浪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很快那宫人被带到杜浪的房间,姬凤雪则是躲到了房间屏风后面。
老鸨将人带到房间还向房间望了望,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进来时忙着接客,只是杜浪领着一个戴斗笠的人进来,她做仆人的也不好过问。
只是女人都是好奇的,正当失望地抬起眼神恰好和杜浪相对,杜浪顿时生出一股怒火,声音低沉的质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没事,没事”那老鸨吓得一身冷汗,冷不丁地一哆嗦,讪讪一笑慌忙带上门退走招呼客人去了。
杜浪收回眼神,仔细打量一下来人,好一个俊美的后生,只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稚嫩,这让杜浪放松了警惕,随即爆发出久历江湖的气势,稍稍震慑了来人。
房间内静若无物,杜浪声音低沉浑厚:“这位兄弟找我何事?”
声音细腻淡淡一问:“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杜浪大人?”
杜浪蔑视一笑“呵,你不认识我就敢来找我,我说我不是你当何为?”
“我主人说若是见到杜大人就说是受言先生之意来寻大人,不知这位大人可认得言先生?请恕小的无理,还请这位大人说出大人你所属何方?
“呵,你家主人倒是睿智,倘若我说不出,那我定然就不是杜浪了?也罢,东齐之滨,海域通灵。我如此回答可如你所愿?”杜浪轻笑一声,随手指向东方。
“多有冒犯,小的见过杜大人”这宫人也不畏惧,淡然摆出官场手礼躬身问安“小的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传信”
“哦?所为何事?”
宫人也不知何时只见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便是主人命我带来的书信大人一看便知”认可了此人这宫人也不避讳,小心翼翼地取出裹在内衣夹层的信件递了过去。
杜浪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搞得如此神秘,难不成还是什么军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