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万物生。
东洲齐国,东部靠海而居,大海雄伟,岛屿万千,齐国皇都坐落于此。西部则是高山瑰丽,连绵万里,风景截然不同。齐国东部海滨有皇城,西部群山中则有道宗。
有一名山,唤作天剑山;有一道宗,唤作天剑宗。
天剑宗,根基齐国。齐国皇室传二十八代,天剑宗亦传二十八代。天剑宗第一任宗主是齐国开国皇帝胞弟,亦天剑宗有“齐国第二皇都”之称。宗派立于东部面向东洲百国,于是天剑宗又有“齐国门户”之称。千年已过,天剑宗无数修真之人被纳入齐国为官,保齐国上下年年风调雨顺,气象非凡。
天剑山,分为主峰和侧峰。侧峰高不过千丈,然走势百里;主峰走势不过几里,却高万丈有余。
天剑山腰,一剑台下,数十少年手持银光铁剑,一招一式挥舞自如。两个白髯老者穿着一白一黑,坐于一剑台台上,时而看向台下少年,时而推演棋局。
剑台下少年们英气博发,棋盘上二位老者博弈自然。
“刘长老,我左宗少年,于你右宗相较如何?”其中一白髯老者突然问道。
“左宗门近年人才济济,天赋高者层出不穷,算是不错。”另一老者淡然回答,随即又下一子。
刘长老回答轻描淡写,似乎对左宗有几分轻视,老者很是不满,盛怒。愤怒之下,不曾仔细思索,落错一子。
“张长老,这步棋,可是自寻死路?”姓刘的白衣老者轻抹胡须,轻笑道,“左宗近年人才济济不假,可我说右宗更胜一筹也非胡说。”
“更胜一筹?哼,刘长老高见,倒是你右宗怎的更胜一筹?”黑衣老者冷哼。
白衣老者再轻轻一笑,又落一子:“单说左宗主殷尘二子。二子殷雨虽天赋尚佳,为年轻一辈翘楚,但那大儿子殷昕却是连最基础的聚气都不能。反观我右宗宗主应元两子一女,天赋比殷雨只强不弱。如此一来,我右宗不是更胜一筹乎?”
黑衣老者听言,沉默不语。对于一般弟子,左宗比右宗只好不差。但右宗强就强在顶尖弟子数量颇多。左宗人才凋零,然而左宗宗主的大儿子,本应该为天之骄子,齐国年轻一辈的翘楚,却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废物,连宗内一般弟子都不如。
但黑衣老者张长老并不服气,哼声道:“那便看看,两年之后的宗试和三年之后的皇试,究竟是你右宗弟子第一,还是我左宗弟子第一!”
白衣老者依旧轻轻笑着,再下一子之后轻声道:“张长老,我早说你方才一子是自寻死路。你输了。”
黑衣老者低头一看,只见白子以势如破竹之气贯穿棋盘,直捣黄龙。黑棋已入生死绝境,再作挣扎也不过是延缓死亡。老者不再落子,默然认输。当他再一抬头之时,发现白衣老者早已离去。
一剑台后的一个小树林里。
“为何我还是不能聚气?”一名身穿红色毛衫的少年自言自语道。
“唉,到了这个世界十八年,却连聚气的门槛都还未摸到。”少年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就是殷昕,他的父亲殷尘曾是天剑宗百年难遇的天才,三十岁就入了金丹境;母亲的天赋也是不俗。那年他的母亲生下他,宗内长老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说是能够成为天剑宗史上天赋最佳的修道之人。宗派各个剑台用尽灵材丹药迎接殷昕的降生。但事情难料,在他出生后不久,大宗主亲自探察他的天赋过后无奈地叹息,断定殷心的体质极为古怪,不能修道。甚至,连最基础的聚气都不能。殷心连聚气都不能的消息在宗内迅速传开,一时间这个名字成为了整个天剑宗最大的笑柄。这一笑,就是十八年。
“快看那里,废物殷昕又在修炼啦!”
“早就看到了。他不是每天都要在这里来打坐的么?”
“是啊,堂堂左宗宗主殷尘道长的儿子竟然连聚气都不能!哈哈,我们家那几个丫鬟都能聚气到两三层呢!”
“可不是。我家的环儿丫头昨天都聚气到了五层呢!”
“哈哈,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亏宗内长老曾经对他抱有那么大期望!”
少年静静地打坐,耳边飘荡的嘲讽声他早已经司空见惯。他清楚的知道,对于齐国,或是整个东洲,修道之人本就是强者为至上者、为尊者。殷昕作为一个废物,即使他是殷尘道长的儿子,也得不到丝毫尊严。
“唉,难道说,我真的连聚气都不能?”少年从六岁开始,已经连续十二个春秋昼夜不停地照着《聚气卷》上面的修炼方法打坐。年年修炼,企盼有奇迹发生,但没有丝毫进展。
“《聚气卷》上说‘聚气,乃聚天地之精元也’,应该会感觉到天地元气在不停地往自己体内涌进。可是我......”殷昕想到这里,再次感受体内的气息,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的知道,每一次修炼,天地元气在自己体内聚集只那么一瞬,便开始发散到体外。
“这种体质,莫非只能这么一辈子了么?”
殷昕还沉溺在怎样聚气之中,一个清脆尖锐的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殷昕哥哥,殷昕哥哥!大事不好啦!”一名少女拖着淡红色的长裙向他跑来,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殷姣,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殷昕回过神来问道。
少女此刻气喘吁吁,一时半会说不太清楚,只好长话短说:“殷昕哥哥,你快点去左宗宗堂看看吧,殷尘伯伯和宗内几个长老吵起来啦!全是关于你的!”
“什么?”少年听闻此言,脸色大变。关于自己的,无非就是这修炼天赋的问题。但是问题来了,是什么,能让一向清心的爹爹吵起来?少年赶紧起身,急急忙忙地向宗堂跑去。
......
“殷尘,你身为宗主,难道还不知宗内千年前都定下的规矩?你大胆!”一名白衣老者手指一中年男子,盛怒道。
中年男子身长约八尺,银发,偏瘦。面容平易近人,双目炯炯有神。一袭黑色长袍,双手背于身后。
“殷尘不敢不从宗规,赵长老言重了。”中年男子微笑着回答到。
这中年男子,正是左宗宗主殷尘,而殷昕,就是他的大儿子。这宗堂内,左右两宗讨论的,正是殷尘儿子,殷昕。
按照天剑宗规,宗派内年满十八的少年,如果你连最基础的聚气都不能的话,将会被宗门视作废物。不管你是哪个长老的儿子,亦或是宗主的儿子,都要毫无条件的遵守这条宗规。这宗堂内众位长老讨论的,不是别人,正是殷昕。
宗堂内分为两派,右宗除宗主之外一致认为应该踢殷昕出宗,左宗上下只有殷尘宗主和少数几个人站在对立面。剩下的,都各自保持着沉默。
“殷某不会违背宗规,反而会提及另一门宗规。老祖宗也曾立下规定,宗主之位,包括大宗主,左右两个宗主在内,可以用放弃宗主之位换来一个特权。各位长老,殷尘无德无能,今日但求在下以弃宗主之位,换我儿再留本宗三年!”
宗堂内右宗各大长老听闻殷尘宁愿放弃宗主之位,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再多留三年,顿时间无话可说。毕竟真的有这条规定。但左宗众人却是惊讶无比,听到殷尘要辞去宗主之位,都纷纷向前阻止。
“宗主,这辞去宗主之事,还请再议!”其中一黑衣长老说到。
白衣老者听言,怒火三丈有余:“殷昕聚气一事遭受周边各大宗派嘲笑,让我宗蒙辱十八载。殷尘,你不要脸面,难道你不顾及一下这全宗上下的脸面?我天剑宗千年来的名声?”
殷尘正要说话,只见一名少男和一名少女突然走进宗堂正门。他们正是殷昕和殷姣。
“爹,刚刚你和赵长老的话都听见了。孩儿无能,赵长老说得很对,逐我出宗门算不得什么。我为宗门带来了耻辱,我自行离开就是。”殷昕说到。
殷昕口中的赵长老,正是此时火冒三丈的白衣长老。
“孩子,不要自责,是爹的过错,才让你受尽了屈辱。这十八年来你的努力我都看得很清楚,放心,只要爹还在,就要为你做些什么的。”殷尘抚摸着殷昕的额头,慈祥地说到。
殷昕心里很清楚,自己体质特殊不能修炼,其中的过错殷尘一直认为是他的。毕竟殷昕是他生下来的,他很内疚。但是自己不能修炼,虽然不甘心,却真的给宗门带来了耻辱。
右宗另一长老道:“殷宗主,令子自己都已经承认给宗门带来耻辱,你又何必继续坚持呢?”
左宗众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殷尘实力强劲,辞去宗主之位过于可惜。既然殷昕自己都已经发话了,那就干脆让他离宗算了。
听见右宗众位长老的逼迫,左宗数人的附和,殷昕想起了自己这十八年来的经历,似乎从记事以来只有被嘲笑和修炼这两件事。除了自己的爹和殷姣,还有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应伯伯等寥寥几人时常关心自己,其他人都是横眉冷对,那留在这里又还有什么意思呢?记事以来数十载,自己废寝忘食地打坐修炼,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换来尊严,换来公平!然而这天,不公啊!
我努力得比别人多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又有何用?!这一世做了少宗主,却是这样一个少宗主!走了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