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殷昕的意识有些模糊，眼里也含着泪水，“终究还是败了……”
一年，殷昕用了一年时间，让自己从一个废物修炼到筑基后期，本以为自己厄运已去，可事实上并没有。
今夜本无月，可在此时，它却悄然从云朵中探出头来。
它也在看殷昕，和这些油灯一样，和这些人一样，都在看着殷昕。他们在笑，就和高易一样，仿佛都在笑。
高易双手紧紧握着铁剑，站在倒在剑台上的殷昕身前。
他问：“殷昕，你要不要认输？”
这声音很短促，就和这十九年时光一样短促。十九年的时光，十九年的滴滴点点，此时在殷昕的脑海里不停的飞速旋转。那一副又一副的画面，也在此刻渐渐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认输……”殷昕嘴角挂着微笑，喃喃道。
月亮刚刚从云彩中露出头来，但在这一刻再一次被云朵遮住。今夜无月，是真的没有月亮。
“应宗主！你看到了吗？是我胜了，你为何还不宣布胜利的一方？”高易扯着喉咙，嘶声说道。
应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高易，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记得，那一年，九剑台上，殷尘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了应诗琴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殷尘曾告诉过他，若殷昕和应诗琴相爱，希望他能帮殷昕一把。那个时候，殷昕还是一个废物。
轰隆——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划过千里的天剑山巅，闪电划过，雷声大作。
轰隆——
雷声阵阵，暴雨即将落下。
“应宗主，是不是我赢了？”高易在电闪之间傲然站立，面目狰狞。
他说话，说话间暴雨倾盆。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雨水狂落，豆大的雨点打在殷昕全身上下。剑台四周的油灯此时尽数被浇灭，全场的人都淋着大雨。
殷昕也在淋雨，雨水之中夹杂着血液，血液之中也许还夹杂着泪水。他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电闪雷鸣之间，应元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只见她坐在那边，浑身湿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哭，只不过她的泪水被雨水蒙上，看不出来而已。但是，有人若是仔细去看，她的那双眼睛，一定是红着的。
殷雨站在雨水之中，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殷娇已经不敢再看下去，将头掩藏在自己的怀中。
高易见应元迟迟不肯宣布结果，决定给殷昕补上最后一剑。
轰隆——
雷鸣之中，高易双手高举长剑，雨水在长剑上肆意滑动。
高易要刺下去了，而此时应诗琴站了起来。她提着自己的一身长裙，跑向自己的父亲那里。
“父亲，叫高易住手，别打了……”应诗琴就站在应元的旁边，这一刻，应元能够清楚地听清她微微颤抖的声音。
高易胜了，殷昕败了，似乎已成现实。应诗琴就算不得不嫁给高易，但也不愿意让殷昕就废在他的剑下。
“诗琴，你可想好了，父亲这么一说，你可要嫁给高易为妻，你可愿意？”应元皱着眉头，看着应诗琴问道。
“父亲，我……”应诗琴终于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蹲在了地上，双臂掩着面颊，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应元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淡淡道：“父亲知道了。”
四剑台上，殷昕依旧倒在地上。高易高举长剑，大声道：“殷昕，这一剑，先斩你左手！”
“高易，等一等！”这一刻，剑台之下，应元终于说话了。
高易举着剑，欲要斩下，但听到应元的声音，回头看去。
“高易，等一等！”应元喊道，“殷昕已经败了，我马上宣布就是，勿要再废他！”
听见应元如此说道，高易笑了。这是毫不掩饰的笑，这是作为一个胜利着的笑。成王败寇，他是王！
“殷昕，你运气真好……”高易微微笑着。
应元万分无奈，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今日最后一场比试，高易……”
但是，这一个“胜”字还没有说出来，剑台上面那个倒下的年轻人愤怒吼了一声！
“啊——”这声音洪亮无比，在雨滴中不断穿梭。
殷昕打断了应元宣布比试结果，他用一声怒吼告诉四剑台上的所有人，他还没有输！
“殷昕，你，给脸不要脸！”高易见他阻断应元宣布结果，再一次高举长剑，然后重重刺下！
这一剑没有刺殷昕的要害，只是刺中他的右肩。
“啊——”这一声，是殷昕疼痛的叫喊，也是殷昕痛苦的悲鸣。
殷昕的右肩被刺穿了，高易的剑插在上面没有拔出来。
“殷昕，我最后问你，你认不认输？”高易眼神凶狠，手里紧紧抓着剑柄。
“这……”剑台下面，孙兴看着殷昕这一幕，竟然说不出话来。其实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殷昕不要命了，只有不要命了才会这样！
“昕哥哥，不要打了……”剑台下面，应诗琴哭喊着，渐渐无声。
“殷昕，不要再打了，性命为重，前途为重！”应元看着如此拼命的殷昕，喊道。
可殷昕怎么会听他们的？高易问自己认不认输，自己怎么会认输？我可以被人欺辱，我可以得过且过，但我不能永远都这样！
“高易……”也许是这一剑刺穿右肩带来的痛楚让殷昕清醒，他微笑地看着高易道，“我为何要输？”
高易脸色大变，但殷昕却猛然侧身，左手抓住高易的剑。
剑很锋利，他的左手血液直流。但他抓得很紧，紧得不可思议，连高易运气都不能挣脱。
“殷昕，你——”高易一时间被这样举动的殷昕怔住了，想不起来用别的道法弄开殷昕。
“高易，我不会输的……”殷昕侧着身子，忍着剧痛，艰难站起身来。
他瞪着高易，眼神凶狠，在电闪雷鸣之中有着无限的杀气。
是的，殷昕右肩里插着那把剑，左手死死握住那把剑！
“殷昕，我要你死！”高易竟然看着殷昕从地上爬起来，并且站在自己面前。他愤怒，他狂怒！
高易打算用元气震开殷昕，但殷昕却抢先一步。
殷昕大步向前，高易的长剑在殷昕的血肉中滑动。他抱住了高易。
“这殷昕不要命了么？”剑台下面，他们看着这一幕，除了惊，还有叹。
“高易！”殷昕用最后的力气，在高易的耳边怒吼一声！
轰隆——老天跟着殷昕，也怒吼了一声！
“你——”高易说不出话来，被殷昕的这一声怒吼再一次怔住了。
殷昕将剩下的元气全部聚在额头之上，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式去攻击高易！他用自己的额头，去撞击高易的额头！
这一瞬间，高易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零点零几秒，殷昕就和高易撞在了一起！
嘭！这一撞，高易的额头开了花！短暂的眩晕之后，他倒在了地上。
就和殷昕一样，高易就那样倒在地上。只不过不同的是，高易失去了意识，一时醒不过来。
“殷昕，你这混账！”剑台下面，高道迟看着自己儿子倒下，破口大骂！
此时的殷昕也是一阵眩晕，头部与头部的生生的撞击在一起，即使他是主动的一方，也好不过哪里去。
她看着四周，眼睛却里看不清东西。雨水是模糊的，人是模糊的，世界也是模糊的。
他要倒了，但他不想倒下！
“啊——”殷昕从自己右肩中拔出那把长剑，在痛苦中再一次狂叫！
殷昕很痛，但这能让他清醒。但是，这样的痛楚之下，也许他也会因为痛而失去意识。
他站着，不屈的站着！高易的那把剑再被殷昕立在地上，他就用双手握住。
轰隆——
又是雷鸣，依旧伴随着电闪。雨水已经将殷昕全身刷得一干二净，血液已经被冲散。
他站着，以最后的胜利者的姿态站着。但不知道，究竟是剑扶着他，还是意志扶着他？
“昕哥哥……”应诗琴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嘴。在另一边的殷娇，也捂住了嘴。
筑基之力胜金丹，却是这样个胜法！剑台下面人声已经暴沸，每一个人都谈着自己的看法。
有人说，殷昕不应该算是胜利者，也有人说，殷昕只要站着，就胜利了。
应元不想再多拖延半会儿，在这样的夜里真正高声的宣布道：“最后一场比试，殷昕胜！从此，小女应诗琴将许配为妻！”
完了，这一切终于完了。殷昕听见了，他终于听见了。一切过去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
轰隆——
殷昕抬起头来，用最后的力气望了一会儿苍穹。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
然后他说：“天为何物？”
他刚刚说完，也和高易一样，倒在了雨水之中。这时候，殷雨已经等不及上剑台，已经等不及想要带走殷昕回去治疗。
“哥，你赢了！”殷娇在下面，默默地注视着。应诗琴也已经等不及，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她跪在剑台上，然后在殷昕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