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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圣魔宫。
连陌独自坐在窗下,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直到月近中天,他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轻若无声。
“连陌,我恐怕要对不住你救回来的这条命了。”她的声音那样安静地回响在偌大的圣魔宫。
而连陌并没有意外,只是无奈地叹息:“你这傻丫头,到头来还是傻得让人心疼……”
花汐吟缓缓合眼,唇边的笑意无奈而清浅:“我注定要栽在那人手里,这场爱就好像一场赌局,从我爱上他的那个瞬间,我便把我这一生剩下最后的六十年都输掉了……”
“汐丫头,在你遇到的人中,苏靖琰,是对你用情至深之人,若是你当年能放下白君卿,同他一起,断不会是这般结局。”
花汐吟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连陌,你觉得一个人在你爱的人与爱你的人之间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
连陌顿了顿,陷入了沉默。
她继续道:“诚然若是你爱的人恰好也爱你,那便是皆大欢喜,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不偏不倚的缘分,许多人穷极一生,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句有缘无分罢了。”
这世上诸多的悲欢离合,难以称心如意,若是强求,总是不美,若不求,又觉心生不甘,几分痴嗔,几分怨怼,在矛盾中苦苦挣扎。
白君卿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六界仙尊,尘世之外的碧霄宫主,可除去了这些虚无的名目,于她,不过是她爱得心都疼了的人。
“从前,我觉得,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他心里有我,不论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他对众生皆是博爱,哪怕我只是芸芸众生中被他温柔对待的一个也好,他不肯给我那个位置,我就不断地追问‘为何’,问得久了,连我自己都累了……”她从怀中拿出一瓶血丹,苦笑着,“我若想压制牵机,就得靠杀人度日,饮血噬心,苟活于世,我珍视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若是连他也死了……”
她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了。
连陌看着她的笑容,却觉得心口针扎一般地疼。
他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她心中的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她又怎会走到绝路?
“你说的不错,苏浮待我的确很好,我若是同他在一起,定然是被捧在手心的。可是连陌,我到如今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这样去衡量的。苏浮爱我,待我温柔,宠我护我,舍不
得伤我分毫,我在他身边,就像温养的花草,日复一日,却不会有心痛这一回事。”她道。
她对苏浮,是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想念,无法忘怀。对白君卿则是刻于骨血的痛苦与不甘,可抽去这些东西,她所爱的,却如此清晰。
“白君卿其实是个挺自私的人,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总希望这世间朝他所想的那样发展,我怎能让他如意呢?”她弯起嘴角,抬手,酒坛大小的青鼎便浮现在她掌心。
连陌拧眉:“这是……玉虚鼎?!”
“正是。”她看着手中的鼎,“玉虚鼎乃上古神物,封魂养魄,淬炼凝丹,威力无穷,只要有与之相称的祭引,便能开启玉虚鼎。”
事到如今,连陌心知已劝不回她,罢了罢了,她想做的事,便由她去做吧,与其看她这样行尸走肉般活着,还不如让她逆一回天,改一回命!
虽然这结局他不忍去看,可她终能有个安宁的归宿。
“连陌,我知道你要离开魔界,在这之前,帮我最后一次,可好?”她笑意清浅地看着他,那一瞬,他几乎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转过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她合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年的忘川,望乡台下,数千盏凝魄灯缓缓飘过河面,星星点点的河畔,她在跌跌撞撞地追着,前方的人走得稳健如飞,月光白的衣袂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知道,那个人,她终其一生也追不上,可她还在固执地追赶,一步一趔趄,一步一身伤,心也碎了一地,被当做渣滓狠狠地践踏过。
她累了,不想再追了,他与她注定了是两个极端,不该相遇,不该纠缠,最后,就让她亲手了结这一切罢。
她在弱水河畔找到了承晔,他坐在火堆旁,往弱水中丢石头,似乎在跟谁闹别扭。
她走到他身后,犹豫再三才开了口:“承晔……”
“你不用说了,横竖你就是个不会长记性的,你要做什么我猜都猜得到,我不会同意的。”他板着脸,回头就瞪了她一记,“连陌要走,现在你也要走,小爷说什么你们会听吗?!”
“你别生气。”
“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舍弃小爷,小爷怎么就气不得?”他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往弱水中丢。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人间受了委屈跟家里使性子的小孩,花汐吟蹲下身抱住他,他挣扎了两下,见她不松手,他也就不动弹了。
“承晔,我这一生,都是走在被人安排好的路上,我只想在最后,不甘认命一回。”她温声道。
承晔紧紧抱着她,就如从前他也曾在她怀里撒娇:“阿吟娘亲,别走好不好,求你……”
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都说过话,若不是真的舍不下,又怎会如此。
,又怎会如此。
花汐吟鼻尖一酸,忍住了眼泪:“对不起……”
夜色静谧,碧落繁星,望乡台上,不知是谁又一次吟咏了那首七绝,虚无而缥缈地回荡在悠悠忘川。
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
一嗟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
白君卿启程前往九幽的那日,实际上是瞒着仙界的,此事只有紫辰与羲和知道。他站在玉花台上,与紫辰拜别。
紫辰如今已是天君,明白凡事以大局为重的道理,白君卿即将要做的事,他没有理由开口阻拦,且以他对白君卿的了解,便是他说破嘴皮,他也不会回头。
“你放心,魔种净化后,我定会去接阿吟,护她一世。”这是他最后的托付,紫辰自当铭记于心。
白君卿点点头,抬头望着那株萧条的羽桃树,明明无人照料,这株桃树竟然撑过了这么多年。最初种下它时,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如今想来,只剩惋惜。
曾有一个人,在这树下等了他许多年,如今他只希望还能在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一挥袖,清风顿起,仿佛枯木逢春般,眨眼间已是满树繁花。
飞落的花瓣中,紫辰望着他步步远走。
他走出南天门,竟然看到了连陌。
连陌手握长剑立于云端,风吹得他墨袍翻飞,犹如一幅山水墨迹。一双紫瞳如妖似仙,眼神决绝。
“你怎会在这。”白君卿拧眉问道。
连陌一字一句道:“白君卿,本君是来找你一决高下的!”
一决高下?白君卿疑惑地看着他:“今日还有要事,我不会同你比试。”
连陌目光一凛:“由不得你!”
他挥剑便冲了上去,没有给白君卿任何脱身的机会。
诚然白君卿心念九幽,可人家都打到跟前了,断没有遁走的道理,他只得拔出重荒剑与之对战。
南天门前出了乱子,立刻便有天兵前去向紫辰禀报,闻说白君卿与连陌打起来了,他也吃了一惊,立即赶了过来。
就如那位弟子回禀的那样,南天门前,那二人已经打得难分高下。
一盏茶功夫,此事便传遍了天宫,众人纷纷赶来相助,话虽如此,但此时此刻,能与这二人相提并论之人委实是屈指可数。
“怎么就打起来了?!魔界帝君怎会出现在这!?”汀澜大吃一惊。
十夜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法回答她。
紫辰亲自动手,联合天狼等人上前共同对付连陌。
“琼华,你先走!”紫辰喊了一声。
闻言,白君卿就势收回了见,退到后方:“此处交给你们了。”
眼看他即将御风而走,连陌心头一紧,一把剑就这么甩了出去,还萦绕着天魔之息的长剑笔直地插在白君卿面前。
“白君卿!你给我站住!”
白君卿脚下一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帝君今日似乎很焦虑。”
连陌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看来今日若是他不与他分出个高下,此人是不会离开的,将这么大的隐患留在此处,他实在难以安心前去九幽。
“你们退下罢,不要插手。”
众人虽然觉得这个决定略有不妥,终究还是退至两旁。
白君卿挥手将剑还给了连陌,重荒再一次出鞘:“既然帝君一定要与琼华争个输赢,琼华自当奉陪到底!”
连陌呸了一口血,冷冷地看着他。
二人再一次陷入不相上下的酣战。
连陌并不擅用剑,若单论剑法,他绝不是白君卿的对手,他今日之所以选用长剑挑衅,只不过是为了让这叫阵看起来更为正式些。那把剑在他手中,简直不像一把剑,抡,劈,挡,刺,全
无章法,他本就法力高强,如今这样一通,倒是十分难缠。
不知不觉,二人已战了数百回合。
十夜望着战局,皱着眉沉默。
“怎么了,十夜师兄?”汀澜总觉得他想说什么。
十夜的神色有些迟疑:“……连陌帝君今日突然来挑战仙尊,甚是奇怪。”
“哪里奇怪?”汀澜不解。
“你瞧,连陌帝君今日的招式虽咄咄逼人,却毫无杀气,只是接下仙尊的招式,却没有一次先下杀手,与其说是一场笔试,倒更像是……”
“拖延时间。”一旁的紫辰道出了四字。
众人心中一惊,纷纷看向他:“天君,连陌帝君为何要拖延时间?”
紫辰陷入了一番沉思。
今日,琼华原是要赶往九幽启动秘阵,若真如十夜所说,连陌是来拖延时间的,那他只能是为了绊住琼华,不让他去九幽。难道说他已经知道秘阵一事?……不,即便是这样,也难以解释他眼下的行为,若是不想秘阵被开封,也应该先一步去九幽毁掉秘阵,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究竟是为何要阻拦琼华?
紫辰实在想不通个中缘由,只能怀疑连陌此举是另有打算。
一连打了半日光景,明明是难分高下之势,白君卿却发现连陌的神色凝重得可怕,似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白君卿,你究竟是怎么想汐丫头的?”他突然问道。
白君卿有一瞬的错愕,旋即便平静了下来:“我只望她一世无忧。”
从前,他希望她安心修仙,后来她成了魔,他盼她回头是岸,而如今,他所求的,不过是她能好好活着,他辜负她的,自当还她一段平凡的生活。
他死后,紫辰会替他照顾她,有三界之主的庇护,他也能安心了。
听到这里,眼前的人突然法力大增般一击挥开重荒,飞身后退:“停手!不要再打下去了!”
他突然这么一喝,令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君卿也顿住了,狐疑地看着他。
“够了。”连陌叹息着松开了剑,对他道,“罢了,权当我是多管闲事,你快些赶去九幽吧,也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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