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杨小友？”
杨洛盘坐在山崖前，败火老人就坐在他的身旁。
“很凶狠，也很安分。”
想着那被囚禁在这山崖深处的恶魔，他的心里忽然间有些奇异的感觉。
“有老夫在，他自不敢异动。”
败火老人捋了捋胡须，话语里尽是自信。
他已经接近王者，以至于再无法依靠外力提升自己，这才在这断水崖前静悟着。
看守着恶魔根本就可有可无。
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年轻强者。在他眼里，杨洛不过是一个后辈罢了。
“老人家，我有些疑惑想要请教您。”
一个幼稚而又弱小的后辈啊。
败火老人若有所思的望着杨洛：“问吧。”
“是否任何的一个生命，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呢？”
败火老人捋着胡须，静静的望着杨洛，也许是在疑惑这个年轻的后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在惊叹，措辞。
杨洛抬起头，老人仍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太过唐突，或者说太过愚蠢了。
但许久后老人只是伸手指向了脚下的河谷。
杨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那河谷的深处。
一群白鹭在河谷间游荡着，寻找着吃食，河谷上空盘旋着一只苍鹰，伺机而动。
这该是什么意思？
“你已有心结。”
老人开口了，让杨洛也是一怔。
“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死亡？”
“你已成地阶，当已明确本心，但若是心结不除，这地阶却是不要也罢。”
“生命之枯萎，凋零。”
“生命的存在既有它的意义。”
“一如这脚下的长河，长河之奔腾，河中有无数鱼虾。
鹭鸟飞过，便会取食。”
“不得，则鹭鸟死。得之，则鱼虾亡。”
“一生一死，皆为自然。”
老人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那，它们谁对谁错？”
杨洛的话却让老人有些错愕了。
“你是指的鱼虾鹭鸟？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问道。
杨洛没有回话，
河谷里一只苍鹰飞掠而下，叼起一只鹭鸟，突如其来。
它的同伴们惊吓得四散奔逃，不一会儿那儿安静了下来。
“鱼虾亦会吃鱼虾，鹭鸟亦会被鹰鹫取食。这又何来对错？若是为了生存，便谈不上对错。上至高天，下至河谷，一花一木，皆有其存在道理。”
败火老人闭上了眼睛。
“这乃是天地定律。”
世人皆为愚昧，你眼中的梦幻空花不过是表象而已。
我曾想在我面前的会是什么样的生命？
若是恶魔亦能成长，若是能成长为地阶。
什么才是王者？怎样才算王者？
对万物的理解，于燕阳我已无人能及。
若是此事成功，或许会有所转机。
“弱肉强食，这乃是自然定律。”
杨洛站起身，躬身向老人行礼。
老人闭上了眼睛，也就没有其他动作，待杨洛走远了，他才睁开眼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
只是理解就能继续这条路吗？
这无数人走过的路，成为王者几乎不老不死，人类如何不老不死？
这个世界哪有永恒的事物？
……
……
在燕阳城的第七天，仍然没有恶魔出没的消息。
蒋小凡已经待得有些不厌其烦，他每日请教着想和杨洛套近乎的人阶强者们，也顺带游历着燕阳城。
只是燕阳如此之大，每日里走走停停，却还是只游遍了它的一角而已。
“城东死了一户人，已经被人追出去了。”
线子禀报了一则消息，让杨洛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句话很短，但他也听出了个大概，而牧河也是无关紧要的样子。
还有其他的势力在盯着恶魔这种东西吗？
连燕阳城城主府都不管，会是同等的存在？
“杨长老稍安，对付那恶魔的方法已经宣布了，那恶魔也就对普通人有威胁，对强者们而言已经不足为惧了。”
牧河似乎是预料到了杨洛的反应。
“这么简单了吗？已经……”
杨洛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散布消息呢？
“自然，那等异族人人得而诛之。”
牧河笑着为杨洛沏上茶。
许久后，线子再度带来消息。
“追去的那队强者已经阵亡，银河宗的人已经出发了。”
“地点在城外的野火原。”
牧河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紧张之色。
“杨长老稍等，此事我要禀报城主！”
牧河很快退去了。
蒋小凡望着门外的守卫们，他们的脸上尽是恭敬，但眼中流露着的却是浓浓的戒备。
银河宗，那是天华域的最大宗门。
“师父？”
蒋小凡有些忐忑的望着杨洛。
杨洛也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门，门外的护卫们都是一惊，一个护卫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蒋小凡跟在杨洛的身后一言不发。
“大人这是要去哪？”
“出去。”
“大人还是等等牧大人吧……”
守卫没说完，杨洛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没有杀气……
看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守卫咽了口唾沫，杨洛已经带着蒋小凡和他擦身而过，慢慢走远了。
“喂……你怎么……不拦着……”
另一个守卫望着走远的两人，缓缓靠过来小声说道。
“大人要我们留下他们……”
“拿什么留？你头很铁吗？”
“我头不铁，但怎么向大人交代？”
“可是我们已经尽力了……”
……
……
燕阳城外野火原。
天空中灰蒙蒙的散落飘零着点点雪花，那本应是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沾染上一片又一片的红色血花。那头恶魔飞快的奔逃着，身后那若隐若现的危险感觉让他兴奋得有些发狂。
“咻！”
一串耀眼的鲜红火光缓缓升上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渐渐地光芒微弱起来没了声息。
“大人，妖兽已进入包围区。”
一名斥候飞身过来半跪在男人身前，恭敬的说道。
“我已经看到了。”
男人眼睛紧紧盯着那信号传来的方向，那里就是妖兽现在的位置。
妖兽，恶魔，那是对这些全新种族的称呼。
恶，魔。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语。
一个大能强者的力量就算再强，他还是一个人，就算他无欲无求，他也只是一个人。
魔，指的是随心所欲的大能。
而在他们的理解里。非人者，尽皆为妖。
男人不知道这些怪物来自于何处，它们出现得突然，以一切血肉为食，智商奇高，它们的力量更是不压于人阶强者。
超人的力量，速度，智力，以人类为食。
这是人类的天敌。
但，面对真正的强者它们还是太弱了。而且还有致命的缺陷，以至于很多人都知晓了怪物惧怕火焰的特性，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身处火焰之中，怪物都是不会打其他主意的。
至于地阶的，男人之前还没有遇到，但他觉得，现在遭遇的可能就是这些怪物中的高手了。
一开始在城市里屠杀平民，面对强者的围攻故意示弱，然后远离城市开始大开杀戒。
这就像，是一群人陷入了一个人的圈套。
很荒谬的想法。
但这头怪物至始至终都没有吃哪怕一片肉食，它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传令，实施方案二。”
斥候应了一声飞速离开。
“实施方案三，初步围捕开始！”
“咻！”
一道明亮的烟火摇曳着飞上天空，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人群们瞬间拉紧了心弦。
一道道幻影开始向战场内掠去，男人捏紧了拳头。
一声声马蹄声由远及近，男人扭过头去望着来人。
这么快吗？
男人这样想着，斥候也才出去了不多时，就算来也不会这么快才对。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大的少年一身随意，他身上的衣物却也是不菲的，小的少年马前别着一把长刀，望着聚集的一群强者们一脸的警惕。
然后，两匹马走近了，站在男人不远处停下，马有些不安的踱着步子。
男人望了眼身边的随从，随从摇了摇头。
忽然随从想起了什么，在男人的耳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远处那个小男孩扭过头紧紧的盯着众人，又慌张扭过头去。
“咻！”
又是一道烟火飞向高空，将男人的注意拉了回来。
“大人！”
随从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方案三！”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咻！”
一道烟火在杨洛的眼前飞起，随着他的目光，径直飞向高空，然后歪歪扭扭的消散在天际。
杨洛拉了拉缰绳，让身旁的蒋小凡一下子惊呆了。
“师父！”
蒋小凡大喊道。
他的声音让强者们都是一怔，男人有些疑惑的望着，随从又在男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男人点了点头。
杨洛扭头望着惊慌的蒋小凡，久久都没有说话，却是没有再进去的打算。
一群人就这么焦急的等待着。
久久没有消息。
天空中雪花不停的飘着，蒋小凡浑身都有些冻僵了，他不是那些强者，就算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在这样的天气里都是不抵事的。
就连马匹都有些焦急了，不停的来回踱步。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人是之前的那个斥候，在他的身后跟了整整一大队的人马。那些人马扛着颜色各异的旗帜，杨洛这才注意到他们原来不是一个势力的。
只是，他们杨洛一个都不认识。
反倒是一群强者笑呵呵的向两人靠了过来。
“杨长老脚程却是快，牧大人本想请长老多喝几杯茶水……”
是城主府的人。
杨洛望着一脸笑意的男人和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强者们，点了点头。
没有回话。
男人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杨长老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嘛？”
男人又开始搭讪着。
杨洛望了一眼远处在人群中不起眼的男人，那个男人之前似乎地位不低，现在却很是低调了。
“那个人是碧月宗的仙淇，也是一个高手。”
似乎是知道杨洛的意思，男人在一旁解释着。
碧月宗？
仙淇？
没听过。
杨洛点了点头，不再管他。男人还笑着不停和他说着话，只是这样只问不答的气氛，让一旁的蒋小凡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仙淇也只是看了这边一眼就没再管，而是全神贯注的望着远处的雪原。
“咦？冥王军的人也来了？”
一扇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不停飘摇着，杨洛扭过头去望着那一群一身黑甲的强者们，那群强者也望了过来。
“长老，冥王军乃是高等势力，但他们的延伸和插足都很深，不少势力都愿意和他们打好关系的……”
男人在一旁小声解释。
冥王军的领头似乎是一个不过二十的青年，他扭过头远远的望着杨洛，点了点头，看样子早已是对杨洛的根底知晓得很清楚了。
“咻！”
这个时候远方升起了一道绿色的火箭，一群人脸上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绿色火箭，妖兽已被捕获！”
“妖兽既然已被捕获，我等还来作甚？”
人群瞬间有些喧哗起来。
仙淇的一行人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咻！”
又是一道红色的烟火飞向高空，让众人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远方的地平线闪起了一道红光，让得众人都是一惊。
那道红光没有发出，瞬间又是一排烟火飞向了高空。
最美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了。
杨洛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身旁男人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铁青了。
“敢问仙淇大人，追捕已经是第几阶段！”
碧月宗身旁的势力有人发问。
“三。”
仙淇不愿多说，事已至此，已经到了他们出手的地步了。
“三，这头妖兽已经相当于地阶强者了吗？”
人群纷纷哗然了。
“诸位，吾等应竭力诛杀此兽，留着定是一大祸害！”
众人纷纷赞同，人群瞬间化作一道道幻影向雪原掠去，却还是留下了不少人。
就连碧月宗都只是出动了一个地阶，冥王军更是动都没动。
杨洛身旁的男人有些疑惑的望了眼杨洛，杨洛也看向了他。
你们不去吗？
是这个意思？
杨洛没有说话，男人脸色也有些变换起来。
他刚想说话，杨洛就拉了拉缰绳。
“照顾一下我的弟子。”
这句话像命令一样。
男人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身后的一众强者更是惊呆了。
蒋小凡想说什么，杨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驾着马向荒原奔去。
马能有强者跑得快？
虽然强者的持久能力不及马匹，但爆发力却是马匹远不能及的，他的样子更像是去看戏了。
余下势力的人脸色都有些古怪，但都开始静静等待着。
天边或许是绿色的火箭，又或许是赤色的。
谁也不知道。
雪越下越大了，冥王军的人开始后退了，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人群更加紧张了。
“咻咻咻！”
一排红色的烟火飞上天空，与此同时而来的还有迎面而来的数道黑影。
那些黑影众人都来不及看清，他们所属的势力却迅速退走了。
众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些人甚至都准备后退了，但他们的领头人多是进入了战场，他们也不好后退。
直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奔到碧月宗前，是碧月宗的一位地阶。
那人影重重的摔在雪地里，嘴里还在惊恐的喊着一些字语。
但强者们却都听出了他的话。
“妖兽已冲出包围圈，火焰对其并无效果！”
一些人震惊了。
“其余人呢？”
“百家第九刀已被妖兽击杀！大人，我们逃命吧！”
“第九刀那样的高手！”
又是一道人影飞奔到了近前，众人看清了这是之前骑着马进战场的少年，现在却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众人却都笑不出来。
“逃！”
杨洛却只有一个字。
其余人呢？
怎么不见？
“逃命啊！大人已经自己跑了！”
“逃命吧！”
众人都惊慌的开始向后退去，连马匹都是不管了。
城主府的众人都开始纷纷后退了，只有那个男人一脸凝重的盯着杨洛。
“杨长老不逃吗？”
男人问。
“往这边来了，都跑不掉。”
杨洛低声说着，拍了拍蒋小凡身下的马。
“逃吧。”
杨洛低声说着，男人望着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些尊敬了。
蒋小凡有些惊恐：“师父？为什么！”
“逃跑吧，活下去。”
杨洛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望着蒋小凡，又望着男人：“时间不多。”
“长老，我们一定将令弟子安全送回！”
男人恭敬的朝杨洛抱了抱拳，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过蒋小凡，飞速离去。
蒋小凡一下子有些错愕了。
杨洛是地阶。也是他的地阶。
没有杨洛，他就没有了现在的光辉生活。
百家第九刀是谁？他不知道，但想来是一个很强的存在，从那些四散奔逃的强者们就能看出来了。
而师父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认为自己比一个老牌地阶还要强大？
谁都跑不掉了，那师父带着自己不是更好逃跑吗？
……
……
寒风夹杂着雪花不停的刮着杨洛的脸庞，杨洛站在空无一物的雪原，周围只剩下了横七竖八的旗帜，连马匹们都是跑开了。
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却生生止住了几丈的距离。
“你没逃跑？”
有些错愕，更有些惊喜。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杨洛望着那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你是在等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男人忽然间笑了起来，在杨洛的眼前消失了踪迹，下一击，已经将杨洛打飞了远远距离。
杨洛缓缓从地上站起，也不拍身上的积雪。
“你很弱啊，真的很弱。”
“真的是很蠢啊。”
男人缓缓的向杨洛走来。
“拼命的去猎杀那些食物，然后被食物猎杀。”
“怎么就不懂呢？”
“我的兄弟，我只要杀死你，吃掉你，一个一个，越来越接近本源，到时候这些城池里的食物们算什么？”
男人昂着头颅站在杨洛身前，高大的身体俯瞰着杨洛的头颅。
“还有，你的脸让我很厌恶！”
这一击夹杂着咆哮打穿了杨洛的身体，男人的手夹杂着黑色血液透体而出，又一把拉了回来，站在杨洛的眼前嚣狂的笑着。
杨洛也一动不动，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痛苦。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已经等着被我吃掉了！”
男人狂笑着一把向杨洛的脑袋抓去，却又生生止住了。
他望着杨洛瘦弱的手臂微微一怔。
杨洛紧紧地盯着他，许久后呼出一口热气。
“我啊，是在等你说完遗言。”
……
……
野火原上已经没了声息。
一群强者站在雪原上，两扇旗帜迎风招展。望着四散而逃的人们，这之中自然是有燕阳城城主府的人的。
“这是真的？”
一个人有些震惊了。
“可冥王军君主说这是瘟疫？怎么可能？”
“所以我才奇怪，我烧死的那些怪物们虽然强大无比，但队伍里的神识者却都说他们只是一种单纯的执念。
即是变强，聚合。”
“而这些怪物们就算拥有意识，也会依照本能互相聚集在一起，我们也尝试过，两只怪物聚在一起是会互相厮杀的。”
一个男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样跟着一只怪物不就可以将他们全端了？”
另一个人有些疑惑。
“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些怪物精明无比，因为疏忽我们已经死了五队人了。”
男人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那么只能一个个杀了？”
另一人脸色同样难看。
“不，或许要报告给尊上。”
男人转过身翻身上马，一群人纷纷翻上马背。
“一些怪物都在往东方而去，修罗帝都还未归来，而东方还有一个剑尊，这么明着来是不行的。”
“风帝会处理这样的事吗？”
一个人不太确定。
“风帝不会，岚帝会。”
男人的话却是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