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毕竟一学期不在家了,灰尘还蛮多的。把拉泽的轮椅、拐杖放在浴缸里冲洗,用棉布擦干净,刷洗了他的登山鞋,放在烘鞋机上烘着。自己痛痛快快洗了个淋浴,换了套粉红色的韩式珊瑚棉家居服,吹得八分干的长发上戴着粉红色波点的蝴蝶结发箍,显得小了几岁,娇俏可爱。把要手洗的衣物和机洗的分开,机洗的放进洗衣机里洗,手洗的在浴室里洗干净了,晾晒在阳台上。阳台朝南,日当正午,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很适合端杯咖啡,窝在沙发里晒太阳发呆,可欣仰头闭眼伸了个懒腰,多久没享受这种闲适的生活了?真不想回山上去啊!山上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天天忙得昏头转向,累得半死不活。在阳台上喝完咖啡,开始动手做午餐,这两天每顿都是白粥加肉松,也吃腻了,今天买了条黑鱼煲豆腐汤,自从去了木里就没吃过鱼,还有最最想念的虾仁滑蛋是用活剥河虾仁和蛋白切正方形小丁做的,还做了个鱼香腰花,腰花的材料一定要新鲜,在木里因为来回花费的时间,就没吃过,这里已经被霜打过吃在嘴里甜甜糯糯的矮脚大青菜,自己虽然带种子种了些,但味道总是不如家乡的好。
拉泽闻着厨房里弥漫出来的饭菜香,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现在除了有些乏力、嗜睡,眩晕的感觉几乎没有了,也不感到胸闷了。他目光搜索轮椅的位置,找遍卧室也没发现。可欣的卧室家具不多,总体装修采用的是宜家风格,1.5米床加两个床头柜,正对床的是线条简单,造型别致的电脑桌,上面放了个27英寸iMac,旁边是写字台,大衣柜,坐着非常舒服的转椅,配着文艺范的布艺窗帘、靠垫、地毯。阳光透过窗纱,感觉室内温暖而静逸,窝在舒适的被窝里,真舍不得起床。可欣做好饭,推着轮椅进卧室,叫拉泽起床吃饭。因为可欣浴室没装无障碍设施,拉泽还是乏力,撑拐杖撑不住,所以他刷牙洗脸的时候,可欣环抱他胸口,双腿夹住并推直他的膝关节,使他站立着,他现在自己用刮胡刀已经很熟练了,顺便刮了刮胡子。可欣花痴似的盯着他看,他才发现镜子里的可欣一身粉红,看上去比平时稚嫩,特别可爱。他含笑低下头,亲吻她闪着诱人光泽的粉嫩红唇,动作轻缓温柔,透着病中的虚弱,可欣虽然很想跟他这样缠绵下去,但顾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亲了一小会儿,等他松开喘气,就扶抱他坐上轮椅,把他推到餐桌前,先舀了一小碗鱼汤,递给他喝。再把饭菜摆上桌,摆好筷子碗勺,盛好饭,送到他手边。鱼汤他很爱喝,可欣问他吃不吃鱼,他说:“吃!”因为藏族人认为鱼是最纯洁的,一般都不吃的。可欣是无鱼不欢,既然他不忌讳吃鱼,那在苏州的日子,可以把各种鱼都吃个遍了。可欣细心地把鱼刺挑干净,给他吃鱼肉,两条鱼不够他塞牙缝的。虾仁他也是第一次吃,觉得鲜美无比,给可欣先留好一部分,其它的他拌着饭,风扫残云地倒进喉咙里,有时候看拉泽吃饭会联想到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吃饭把高老庄的人都吓呆的情形。不过他的胃口是他健康的风向标,胃口好表示身体好了。可欣最怕他没胃口的样子。吃饱了以后,拉泽精神大振,提出要可欣陪他参观一下她的家,可欣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现在,这是我们的家。”他激动地抱紧可欣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口,幸福地闭上眼睛,嘴角上翘。“拉泽,你刚才擦过嘴了吗?不要把我衣服弄得油腻腻的!”拉泽无力望天,可欣真扫兴!松开手臂,可欣用箭一般的速度,绞了块热毛巾,要帮他擦脸,被他劈手夺过,撒娇地抱怨:“我自己来啦!你别老是把我当孩子养,好不好?”“拉泽扎西,你的意思是---我像你的老妈子?”可欣横眉立目凑近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喔呜!”拉泽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辛苦,想多替你分担一点。。。你别误会!带我看看我们的家,好吗?”他谄笑着的样子,让可欣觉得既可爱又搞笑,掐了一把他脸颊,他挤眉弄眼,夸张捂住了脸,害可欣被他逗得吃吃笑。可欣自己住的房子不大,实用面积90多平方,两个朝南的卧室,南北通透的客厅餐厅,开放式厨房,主卧带朝南阳台、走入式衣帽间和朝北浴室。客厅带封闭式的朝南阳台,客卧是半圆的外飘窗台。客卧被可欣布置成书房,她的藏书真的很多,整个房间带玻璃门的书柜顶天立地,别致的落地护眼灯,米色的真皮电动按摩椅(是公司年会上抽到的奖品)。拉泽很想试试在那椅子上看书是什么感觉,可欣把他抱扶到上面,把靠背和他腿部调到舒适的角度,设定加热按摩的强度,拿了本他喜欢的书递给他,自己去厨房帮他泡了壶普洱茶,做了精美的水果拼盘,端去书房,放在活动圆桌上,发现他抱着书,又睡了。她宠溺地小声骂了句:“猪,一只大懒猪!”抱了床被子,给他盖好,抽掉他手上的书,放在活动圆桌上,让按摩椅继续开着。拉泽其实没睡着,他只是闭上眼凝气养神。按摩停止后,他操控开关面板,让按摩椅靠背抬高一些,腿部自然垂下,拿起圆桌上的书,津津有味看起来。。。可欣在主卧的电脑上把行程列了份表格:
1、逛观前街,到商场买结婚对戒和衣服
2、超市采购喜糖、喜烟、红包等等物品
3、祭扫外公的墓地
4、民政局登记结婚
5、影楼拍婚纱照
6、医院做婚前检查
7、购买带回山里给朋友们的礼物。
8、度蜜月行程安排,暂定如下:
1)苏州园林一日游,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2)阳澄湖莲花岛吃大闸蟹,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3)周庄、同里一日游,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4)科文中心、摩天轮乐园等园区一日游,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5)树山温泉度假区一日游,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6)参观文庙、苏州图书馆,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7)光福香雪海赏梅,藏书吃羊肉,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8)参观苏州博物馆,山塘街,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9)太湖金庭镇一日游,在家备课,休息一天。
10)动物园、苏州海洋馆、苏州乐园,待定。看拉泽想不想去,这些都是小学生春游秋游会去的地方。
这些日程主要针对拉泽安排的,让他在短时间内可以认识了解的苏州的地方人文环境。如果要让可欣选度蜜月的地方,首选东南亚,气候温暖,消费不高。但拉泽从小生活在高原地区,可能经不起海上的折腾,对他来说苏州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对可欣从小生活的地方非常好奇,从他身体和时间限制的角度考虑,才这样安排蜜月。完成需要25天—30天时间,就差不多是时候要回学校了。坐飞机反应大,春运也很可怕,40天的时间,全国有30多亿人次的流动,而且是实现双向流通,横跨900多万平方公里的区域,这是个什么概念?全球哪个国家可以做到这么大的战略转移,这个已经不是世界大战级别的战略转移了,而是星球大战级别的!至于坐飞机还是坐火车,就看情况再定了。
把行程表打印出来后,可欣到书房想问问拉泽的意思,确定一下日期。她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看拉泽捧着书很投入的样子,又悄悄合拢房门。把行程表先放餐桌上,自己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怕拉泽叫自己,在卧室听不到。拉泽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去洗手间。路过客厅,看见毯子从可欣身上滑落了一大半,他把轮椅划到毯子旁边,按下Wheelchairbrake,吃力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毯子,动作放得很轻,帮她盖好。调转轮椅,往洗手间去,轮胎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还是让浅睡的可欣醒了,她抬头看见拉泽的背影往洗手间去,立即起身跟了进去,她想起来行程表上还少了几件事:安装无障碍扶手,买个淋浴和座便两用的轮椅,订做个title轮椅(和梦途家里户外交替使用),让拉泽试试肘拐和支具的配合使用(看看他能不能用肘拐)。
梁振邦看着手上拉泽的身世背景资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可欣你选来选去,就选了这么个一贫如洗的男人!还是个残疾人?!他就像踌躇满志的重量级拳击手,满腔斗志,却发现上台的对手不堪一击,不用推自己就倒下了。如果拉泽不是残疾人,他会毫不犹豫出手让那男人自动消失。可欣给人的印象是很随和,很好接触。她天生是个善良和博爱的女人。她并不拒绝友好的接触和交往。但是,请注意,这不代表她就很懂得社交。事实上,她是极其不习惯于普通社交模式的。仔细观察会发现,尽管随和的她却是很被动交际的。也就是说她不拒绝认识新的朋友,但是不代表她会主动去找。想接近她的人,可能在很长时间里,依然无法进入她的很重要的圈子里,所以,追求她的男人们会常常感到她永远跟自己保持着某种良性的距离。因为她对于感情处理上过于理性,所以那些庸俗的“勾引策略”对她来说,通常并不奏效。除非他具备极大的吸引力。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男人是对她有特殊意思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可能很多时候,她都是普通化了身边的人们了。这也让她错失了很多美好的姻缘。当然也有好几个条件合适的追求者是被梁振邦暗中吓退的,有谁胆肥敢跟他拼条件?!!!“Eric,你去一趟沈总家,把这些给她带去,想办法让她收下,怎么说你自己去想。。。”梁振邦扔给Eric一个档案袋。
可欣吃惊地看着可视门铃显示屏上的Eric,她当然知道他是梁振邦的助理,在集团公司里,他的地位很微妙,没有实权,但也算得上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加上他外形俊朗,年龄和拉泽差不多,单身,在公司未婚女白领中拥有不少粉丝。虽然疑惑他的来意,还是礼貌地招呼他。他送了盆蝴蝶兰和一篮包装精美的车厘子,颗颗饱满,闪着紫红的诱人光泽,说是可欣到那么艰苦的地方去支教,为公司良好的社会形象做了贡献,梁总吩咐他代表公司来表示慰问的。这么说,可欣如果推脱支教是我个人的事,和公司没关系,就得罪他身后那人了。可欣不想显得小家子气,就落落大方收下道谢,请他入座,倒了杯龙井茶双手奉上,透明的玻璃杯中一芽一叶初展,茶叶扁平光滑,是特一级的西湖龙井。Eric有些明白梁振邦为什么对她如此执着,对于自己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喜好都能记在心上。一朵清香的解语花,是男人在商场拼杀驰骋后,最想要的可供他安心休憩的怀抱吧!“Eric,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拉泽扎西,这位是我之前工作所在公司的总裁助理Eric。”可欣为他们做了介绍,两人礼貌地微笑握手。
Eric真没想到可欣会这样坦然把拉泽介绍给自己,一点儿也没勉强或感到没面子,他发现这个坐轮椅上的男人虽然身体不适,透着虚弱,但他目光中不带一丝畏缩,透着海纳百川的豁达,给他带来的压力一点不比他老板梁振邦小。他有点吃不透眼前这个男人,难道是无知者无畏?他不自在地赔笑,说道:“沈总,没想到你会闪婚啊?!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公司那些单身汉要哭死了,哈哈哈。。。”拉泽和可欣都笑着应和。可欣不希望把话题往这方面扯,礼貌地引导他说出来意。“是这样的,咳咳。。。”Eric清了清嗓子,老大出的难题,拼死也要上啊!“这是公司配备给财务总监的专车钥匙,沙滩金色的VOLVOS80L,车牌苏E,我已经帮你开到楼下车库你车位旁边了,中石化油卡、车险单都在车上,这工资卡里是你支教期间的工资,梁总说你是代表公司做慈善事业,工资应该照常发放。公司财务总监的年薪是50万/年,为了表彰你为公司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弥补公司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散布谣言给你带来的精神损害,梁总报董事会特批沈总你的年薪为80万/年,这是聘用合同一式三份,自你签名之日生效。沈总,你不用顾虑那些散布你和梁总谣言的那些人了,他们已经被开除了。请你放下顾虑,不必介怀,如果你想完成一年支教期限,梁总表示尊重你的意愿,欢迎你随时回来,财务总监的位置永远是沈总你的!”可欣听得下巴快掉下来了,梁振邦这么做什么意思?礼贤下士到这种程度?不管他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不能收就对了!可欣把那些东西推回给Eric:“请你转告梁总,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不能收下,谢谢他的看重!我会认真考虑他的建议,但东西真的不能收!谢谢!”Eric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心里对梁振邦抱歉:老大我不想说你坏话的,实在是没办法啊!嘴里说:“沈总,你是知道的,伴君如伴虎,你这样做,我很难交代的!沈总,我没得罪过你吧?你别害我呀!这样吧,你先收下,让我回去好有个交代,到时麻烦你有机会亲自当面还给梁总,就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不好?求求你啦!沈总。。。”可欣把视线投向拉泽,拉泽不让人察觉地微一点头。可欣无奈地收下:“好吧,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自己还给梁总。”Eric大大松了口气,和颜悦色地说:“沈总,你知道的,底下人难做,表面风光无限,其实有苦难言。公司每年都有慈善捐款预算,如果沈总您有什么项目需要捐助,也可以打报告向公司申请善款的。”可欣低头喝茶,含笑不语。她怎么会不知道Eric这是给自己下套,如果她打申请上去,梁振邦批了,对他来说是一举三得的好事。第一,可欣打报告肯定要以公司员工身份,那就代表她同意复职了;第二,可欣提出请求,梁振邦批准了,那可欣就欠他一份人情,欠钱还有个数字,总有还清的一天,欠下人情债,怎么还法?什么时候算还清?可欣不喜欢欠别人的;第三,做慈善项目,为梁振邦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受益人是他,没可欣什么事,当然可欣做善事不是为博取名声,只求问心无愧,尽我所能,不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如果自己打这份申请,梁振邦会如何奖赏Eric呢?可欣笑自己想多了,她一定不会打这份报告的。
时间不早了,日影西斜,可欣客套地挽留Eric留下一起晚餐,没想到Eric一口答应下来,倒是出乎可欣意料,她帮Eric重新泡了一杯龙井,这茶清淡,多泡就没味了。拿过一个便携保温瓶,放茶几上,端来精致的水果拼盘、糖果蜜饯坚果,让拉泽招待他,陪Eric说说话,自己忙着把晒在外面的被褥收进卧室,把床上的被褥换下来,明天再晒,进厨房准备晚餐。Eric有意结交接近拉泽,拉泽天性好客随和,两人年级相仿,一下子就谈得很投机,可欣在厨房就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爽朗的笑声。Eric刚才说的话,最让拉泽介怀的一句是“沈总,你不用顾虑那些散布你和梁总谣言的那些人了,他们已经被开除了。”,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谣言,让可欣受到伤害?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还是希望真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开口问,Eric求之不得,他放下的鱼饵,总算有鱼上钩的啦!他详详细细把来龙去脉,加上些隐晦的暗示,讲给拉泽听,看着拉泽依然清澈的眼神,一丝未改的脸色,他感到从所未有的溃败,疑惑:难道这个山里人太笨,没听懂我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