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呀,废材禹又来混饭吃了!”林氏家族通往佣人饭堂的小径上,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指着远处走来的林禹大声喊叫着。
林禹手中端着饭盆,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这样的事情,至从搬到柴房后基本上每天都能碰到。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顶上几句,后来也就渐渐习惯,只是苍白的小脸变得更加缺少血色,少年的欢笑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
沙巴城的天气越来越冷,海风刮过屋檐,发出呜呜地鸣叫,仿若冤魂在怒吼。林禹哆嗦着回到柴房,把饭盆放到母亲的面前,里面盛着几个冰冷的窝窝头。望着四处透风的墙壁和床上那条露出棉花的被子,林禹心里总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和母亲赶到这里来,这么冷的天气也不让佣人送来取暖的物资。
就在母子两沉默无言中,夜,很快到来,肆掠的寒风透过墙壁的裂缝吹进屋子里,让人骨子里都全是冷意。林禹和母亲早早地爬上床,只是那条破烂而且薄薄的被子并不能让他们觉得温暖。
也许是作为母亲的天性,翠娥虽然脑子不好用,却在每个寒夜里紧紧把林禹搂在怀中,把仅有的薄被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却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母子两的日子就这样在艰苦难熬中渡过,仿佛路边的野草,虽然存在,却无人问津。某日,林禹照常起床去饭堂盛饭,只是回到那间破烂的屋子,才发现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门槛上发呆,而是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娘,你怎么了?”林禹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使劲摇晃着翠娥的身体,可惜,翠娥好像陷入深层次的睡眠,无论怎么摇晃都没有一点反应。
对于林禹这样七八岁的孩子,并不能完全明白眼前的状况,见到母亲没有反应,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许久之后才想起母亲可能是病了,虽然很怕前院的那个人,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哭喊着冲向前院。
只是奔到前院的林禹并没有见到林城,少爷的荣光早已从他身上褪去,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把他拦了下来。最后在林禹苦苦哀求下,其中的一人才答应给他通禀一声。
“大清早的,吵死人啊,叫良伯去看看死了没有。”那汉子进去很长时间后,屋子里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林禹吓得小腿发抖,不过母亲的事情还是让他鼓起勇气,希望等到屋子里的人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屋里再也没有半点声响,倒是小道上走来一个中年人,对着林禹说道:“禹少爷,别等了,我和你去看看吧。”
说话的人就是良伯,也是林府中首席医师,他看着面前在寒风中哆嗦的小孩,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然后拉着林禹向后院的柴房走去。
一番检查后,良伯小声地说了一句:“寒毒入髓。”然后站起来,同情地看了看林禹,转身走出门外。
良伯走了,不久后前院就有侍女送来几条被褥。侍女看着茫然的林禹,眼中有着几许泪光,沉默半晌后说道:“禹少爷,这几天就由我来照顾你们吧。”
说完,也不等林禹的反应,就把被褥全部盖到翠娥的身上。只是,再多的被褥也没有让翠娥醒过来。
三天后,翠娥终于睁开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声。蜷缩在翠娥身边的林禹听到声音后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喊道:“娘,娘,你醒了!”
翠娥听到林禹的声音,眼中难得地出现几丝光彩,然后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使劲想要抬起手,再摸一下林禹的脑袋,只是才抬起几分,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光彩就此凝固,只有两行眼泪还在继续滑落。
翠娥就这样死了,她就像流星划过,在林家短暂地停留,迷一般的身份就此画上句号,只留下林禹作为她在人间走过一回的见证。
母亲的离去让林禹好像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世界都完全崩塌。而林城也并没有因为翠娥的离去而改变对林禹的看法,依然让他住在那间破败的柴房里。照顾他的侍女也离去了,少年就像一只孤独的野兽,只能在角落里添着自己的伤口。
转眼间,又是7年过去了,林禹已经14岁,这些年看惯了院子里那些人的白眼,少年身上本该有的朝气却丝毫不见。因为是小妾所生,因为是酒后乱性的产物,更是成为别是时刻取笑的对象。
他恨,恨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明明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又让他受到如此冷落。无数次地哀求,无数次地祈祷,可是上天并没有睁开它的眼帘。终于,他受够了,决定不再接受这样的生活,接受别人对狗一般地施舍,他要离开,一定要离开,就算是死,也要找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十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过林家大院,究竟该何去何从?林禹仔细地思量了几天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但心中离去的念头却更加强烈,好像有个声音不停地念叨,走吧,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世界。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林禹收拾好自己那几件破烂的衣服,悄悄地融入夜色之中,没有方向,没有追求,只想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