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了将近整整一年的时间,谢沧行终于找到了两仪之狱与真实世界的连接点。
顾非珊曾经说过,任何像神农谷这样的异度空间,都具有相当于结界的东西作为与外界世界的连接点,只要找到了连接点,就可以穿越结界通行于两界之间。
那么这个连接点是怎么找到的呢?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表面看来,两仪之狱中是没有灵气的,但是万物皆有灵,怎么会有不存在灵气的东西和地方呢?当初被武林群雄困于洞庭码头,要是真的连续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谢沧行早就被折腾死了,其实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并保持可以持续战斗的力量,依靠的就是结界中那那些稀薄的灵气。虽然有仙术高手在周围布下了结界,可是洞庭湖本身就是灵气所钟之地,而结界的水平也一般,所以只要谢沧行集中精力去寻找,总是能吸收到一点的,而这一点就足够他活命的了。
但是两仪之狱的情况,何止比洞庭湖畔严酷一万倍?一开始,即使谢沧行拼尽全力,找了一个月,也找不到丝丝缕缕的灵气存在,急得他几乎发疯;后来他稳定心神,想着来日方长,自己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寻找。谁知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自己的感知能力也大大提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觉察到了预计三年时间才能觉察到的灵气的所在,而在这个过程中,谢沧行的导引术功力也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紧接着,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被谢沧行摸到了结界的所在。因为结界链接着两个不同的世界,其中一方世界灵气充足,另一方世界灵气匮乏,那么灵气充沛的那方世界,便会向灵气匮乏的那方世界输送灵气,通道就是这个结界,所以结界处的灵气相对于其它的地方来说会浓厚一些。
但即使找到了结界,凭借在两仪之狱里吸收的这点灵力,谢沧行连那柄六百斤的铁剑都撬不动,更何况是打开结界?
于是,他又想到了顾非珊。当属顾非珊一个人在神农谷的时候,虽然打不开结界,却能感知结界外发生的事情。
于是谢沧行花费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天眼延伸到了结界之外。此时,谢沧行二十一岁。
意图利用导引术,来将结界之外的灵气引到两仪之狱内,纯属白日做梦,因此从内部是绝对不可能突破两仪之狱的。
所以谢沧行决定施展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从外部发力,砸碎这两仪之狱。
同样,依靠的还是顾非珊曾经所授的仙术。
原来,仙术分为“天”、“人”两术,其中“人术”是依靠将天地灵气吸收为个人的先天真气后使出的,比如谢沧行最早学习的“雷火剑”和顾非珊所使用的大部分仙术;而“天术”则是直接利用天地灵气本身的力量来施法,直接跳过吸收先天真气的部分。
与“人术”相比,“天术”的威力要巨大的多,轻辄呼风唤雨,重辄移山填海。但并不是说修炼天术的高手一定比修炼人术的高手厉害,因为天术的使用具有严格的地点限制,大部分都要选择在灵力充沛之地,所以常见很多法师都是搭建法台,登山作法,而人术只要体内真气充足,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用;施展天术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越厉害的法术准备的时间就越长,天术高手往往咒语一念就是一个月,但人术则不然,人术高手越厉害,念咒的时间就越短,甚至根本不需要念咒;天术一旦施展,连天术高手自己都无法预测后果,人术则刚刚相反。
因此,天术高手假如遇上了人术高手,鲜有不吃亏的。
谢沧行不禁庆幸,当初跟顾非珊讨教仙家之剑时,原本是对天术极为不屑的,但在顾非珊的劝说下,便记住了一条名为“鸣雷九霄”的天术,而且时间过去很长他都没忘,此时正好可以施展出来,从九霄云外引出天雷,撞开结界后他便可以逃离出去了。
“鸣雷九霄”是个好名字,因为谢沧行刚好学了九个月才掌握。然后念了一个月的咒,一道闪电都没引下来,算是初次失败的尝试。
第二次,又念了一个月的咒,引来了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可是方向不对,大雨和雷鸣似乎都出现在二十里开外的地方。
谢沧行不屈不饶,立刻又进行了第三次的实验,在念咒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祈祷,希望上苍能够可怜他,因为如果再次失败,那么此地在一年之内,都不会再有足够的灵力来供给自己施展“鸣雷九霄”了。
还好,念了整整三十天的咒语之后,谢沧行当即便感到耳畔响起了一声炸雷,紧接着,原本暗黑无垠的天空,此时突然被一道白光撕裂,紧接着,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吞噬了全部的黑暗,照耀的谢沧行连眼睛都睁不开。
接着,便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中,千万条翻滚的蓝色巨蟒从天而降,将两仪之狱一寸一寸地吞噬湮灭,最后压到谢沧行头顶上的时候。谢沧行猛地一闭眼,心中万念俱灰:“完喽,最后竟被自己引下来的天雷给劈死喽!这就叫天打雷劈吧?”
突然间,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传来,撕扯着谢沧行的身体,仿佛要把他从拽向另外一个世界。
“啊——”
许久不曾有过的剧痛,此时终于再次出现,谢沧行疼得连连大喊,这才睁开了眼睛,刹那间,居然忘记了疼痛。
原来,身边的巨柱、黑土、岩浆早已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了一篇类似于庙宇的废墟,仿佛被雷劈过一样,此时正冒着烧焦的烟味。
而谢沧行此时被两根手指粗细的铁链穿过琵琶骨,拷在一根庙宇中的一根圆柱上,此外还有六七根快要腐朽的草绳绑着自己,谢沧行只是轻轻发力,便震断了这些绳索,然后一把抓起身旁的铁剑,挥舞两下便斩断了铁链,然后猛地蹬身,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双肩此时尚存着刺骨的疼痛,但谢沧行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再次挥舞了两下掌中铁剑,发现原来这重六百斤的家伙,现在抡在手里,感觉跟普通的重剑也没什么差别。
然后他抬起头,视线穿过焦黑的废墟,望着层层叠叠的远山,迷茫在烟雾中的翠林与河流,感受着先是淅淅沥沥,很快变成豆大般的雨点,像敲鼓似的砸在身上的角色,谢沧行仿佛全身都畅快地舒张开了。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地举起了双臂:“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跑出来了!”
“哈哈哈哈,顾非珊,你不是说我跑不出来吗?那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啊!老子现在就去找你,非得掰着你的眼皮子,让你好好看看呢,老子我今天出来了!”谢沧行畅快地冲着连绵的群山喊道,声音穿过瓢泼般的大雨仍不减其危。
于是乎,谢沧行抬腿就走,却忽然想到,身后还立着根困了自己三年的柱子呢!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砍了这混蛋!
谢沧行想着,便转过身来,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到刚才为止,他都没发现,原来在柱子的另外一边,还躺着个人!
于是他连忙绕过去看,竟然正是被自己骂了三年的顾非珊!她身边还放着那个熟悉的食盒呢。
看到这个自己想念了三年的人,谢沧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伤心——只有震惊。
因为此时,他的脑袋里嗡地一下,想起了三年前顾非珊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两仪之狱,向来是进得出不得。”
既然进得出不得,那顾非珊已经进来了,那她是怎么出去的?
谢沧行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想起来,顾非珊既然进来了,她就没想过再出去!
自己被绑在通天巨柱的另外一边,所以顾非珊将身上的全部灵气都用在自己身上后,便走到了巨柱的另外一边。然后自己醒来后没看见她,就以为她已经走了,可是原来她没走。
因为熔岩的噪声和自己的吵闹声实在太大,所以自己根本听不到顾非珊的呼吸声,而巨大的黑柱,也阻断了自己对顾非珊身上所残余的那一点点灵气的感知。
于是相处三年,谢沧行一直不知道,顾非珊就坐在巨柱的另一边,静静地陪着自己!
可是,冲着这个善良的姑娘,谢沧行用极端不堪入耳的话,整整骂了三年;所以她也静静地听了三年!
这一刻,谢沧行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但是他哭了;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悔,但是他又真正地后悔了;他以为自己绝不会认错,但他立刻认错了:
“顾姐姐,我错了——”
雨水打在那张恬静的脸上,又浇湿了她的青衫,谢沧行这才从震惊和悔恨中惊醒过来,连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遮在了她的头上,可雨实在是太大,瞬间就淋透了谢沧行的衣服,水珠哗啦啦地浇在顾非珊的身上,急得谢沧行只跺脚。
突然,他抬起头来,眼神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心,即使豆大的雨水正好滴在眼眶中也不眨一下:
“雷停——雨散——”
“雷停——雨散——”
“雷停——雨散——”
那仿佛足以震撼天地的三声巨响过后,被“鸣雷九霄”咒语所牵动的云层,此时在更加强大的灵力冲击下,层层溃散开来。雷雨在发出了最后的挣扎后,终于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雨过后,一轮仿佛被磨洗过的月亮,再次被挂在了蔚蓝的夜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