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觉得可欣可怜,多嘴告诉她的情况,体检报告上是没有的。可欣知道了和拉泽在一起会很难有孩子,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她眼前不用担心怀孕了以后该怎么办了,在她看来孩子应该降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如果不具备这个前提,还是不要有孩子的好。据说爱情只有两年的保鲜期,两人价值理念上的差异以及拉泽身体心理条件的限制,让她已经开始有不堪重负的感觉,她和拉泽的未来,她真的不敢往下想。但是她真心为拉泽感到难过,因为她知道拉泽是非常喜欢孩子的,也曾在她面前憧憬过,希望和她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拉泽知道真相,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可欣决心瞒住他,最好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心事重重在多吉身边坐下,多吉摸了摸她手臂,侧着脑袋,问:“可欣吗?”“嗯!”可欣低落地应声。“检查报告拿到了吗?带我去找他们,早点办完事,回宾馆休息,最近你太累了,我们快走吧!”多吉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可欣肩膀以示安慰。
这天剩下的时间,多吉次里在宾馆休息,可欣和拉泽泡在网吧,查阅下载需要的资料,在下载文档的时候,拉泽指着电脑右上方的ID名,问可欣:“这是。。。?”可欣不经意的回答:“这是我登录用的ID,你看。。。”也帮他申请了个ID。可欣在网上又订购了一批真空包装的食品,还有些生活用品。拉泽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可欣操作,可欣还打开网上订购机票、火车票的页面,尽自己所能,详细回答了他的各种提问。从网吧出来,已经傍晚时分,县城的休闲广场播放着藏族、彝族、纳西族欢快的音乐,妇女、孩子围成圈跳着民族舞,在跳舞的人群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汉族人。在街上看到几个藏族男人,都是留着长长的、卷曲的长发,有的穿着色彩图案艳丽的上装。人群中,可欣扶持着拄着双拐的拉泽,不紧不慢走回宾馆,有时拉泽会停下脚步,宠爱的拍拍可欣脑袋,有时可欣会挽紧他手臂,撒娇紧靠着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重叠在一起。
可欣大学时代的闺蜜Amy,一直孜孜不倦地研究砍价的技巧,并常常拖着可欣逛街,做实验。可欣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对她的依赖。砍价的事全部交给她,直到毕业后各分东西,可欣买东西还是不会讨价还价。换句话说,她会开源,不会节流。这种依赖现在转移到多吉身上,他比Amy高段多了,上午结账时,三言两语宾馆住宿费、餐饮费就省下几百块,又会很有耐心地和菜市场的大妈用藏语进行价格拉锯战,可欣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摇头做手势。最后大妈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可欣说:“哎呦~你家小男人还价还得太厉害啦!我没钱赚的了。。。”拉泽皱皱眉,没说什么。看着多吉瞬间拉长的脸,可欣暗自偷笑“小男人”的称呼,没注意到。往后下山采购,常常会邀多吉结伴同行。
下山已经过了6天,农忙假还有2天要结束了。回到学校,可欣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扔掉了一些变质的食物。做好晚饭已经很晚了,拉泽几乎是以把饭倒进喉咙的速度在吃,可欣担心他噎到,提醒他慢点吃。他笑得眉眼弯弯,满足地说:“还是老婆做的饭菜好吃,这辈子我只想吃你做的饭菜。”可欣展开幸福的笑容,两人凌空对吻,她宠爱地帮他添饭布菜,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回到熟悉的环境,没有了旁人歧视的目光,拉泽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低气压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隐退得干干净净。
一大早,可欣和拉泽就带着30斤左右的种薯来到多吉家。前后一共60斤左右种薯,如果收成不够,反正这次拉泽的地里种得多了,到时候收的土豆足够分给他们父子了。可欣把拉泽的宝贝工兵铲暂时没收,警告他今天只能动嘴,不能干活。下山的日子,把可欣千辛万苦帮他养出的一点肉肉又瘦回去了,可欣规定他多吃少动,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多吉家的,让他多睡觉,好好恢复一些精神状态。拉泽抗议可欣把他当猪养,非要跟来,可欣拗不过他,再说种薯最后要在多吉家里切块,可欣不会弄,多吉看不见,确实要拉泽在场才行。切块时多准备两把刀子,每切完一块后要在15%医用酒精里进行消毒。可欣用两根救援绳和4个木桩,在田里拉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通道,带着多吉走了一遍,大概了解通道的宽度和长度,指导他沿着绳子走直线,双臂尽量不要碰到绳子,在前面拉犁,她在后面扶着,多吉不时触碰一下绳子,确认前进的方向。拉泽在次里的协助下坐在田地旁边给种薯切块。需要翻整的土地并不大,中午前就完成了整地工作,吃过午饭,可欣在拉泽指导下开沟,次里把薯块放到沟内,然后大家一起把垄刮平,喷除草剂,盖上地膜。完成了土豆播种任务。早早做好晚饭,和多吉父子一起吃了,拉泽和可欣就回学校了。农忙假的最后一天,小童他们路过学校,吃过午饭就回自己学校去了。
日子又回到前段时间那样,过得幸福而又平淡,唯一的区别是多吉会三天两头早上跟着次里上学,来学校接受可欣的盲态矫正和定向行走训练,和他们一起吃午饭,每天可欣先引导多吉走到椅子后面,让他的手握到椅背,然后他可以自行就座了,告诉他今天做了些什么菜,碗、筷、勺、餐巾纸在哪里,用表盘的方式来描述餐桌上的东西。比如,红烧肉在多吉的正前方,就会告诉他红烧肉在12点。在饭桌上,拉泽常常会听到可欣对多吉说:“筷子低一些,嗯,对!”“头偏左一些,下巴低一点,嗯,对对对,就这样!”注意力都在多吉身上,不像以前那样,完全忽略了自己,他心里不是没有失落感的。下午在学校吃过晚饭后,可欣送他们回自己家,同时在路上做定向行走训练和捡柴火。做定向行走训练时,可欣会一边说,一边让多吉摸自己的手的姿势,矫正他握盲杖的姿势,握住他的手,调整他摆动盲杖的幅度,拉泽感觉两人挨得太近了,姿势亲密得有些碍眼。有时多吉头扬得太高,可欣反复说,他的角度还是不到位的时候,可欣会扶着他下巴,帮他调到正确位置,多吉会抓住她的手,朝她微笑,拉泽觉得那笑容实在很刺眼。他越来越不喜欢,看到可欣整天和多吉呆在一起。他想接手多吉的训练,让可欣轻松一点,可他行动不便,很多地方确实是他没法做到的。他压抑着自己的感受,沉默以对。
可欣确实忽略了拉泽的感受,甚至没注意到他晚上不再纠缠自己做运动了,还以为是他体贴自己太累,教学工作紧张又繁重,还多了两个人吃饭,家务也相应增加了,还有训练多吉的任务,送他们父子回家,来回山路要走3-5个小时,路上还要捡柴火,背回学校。这种劳动程度,即使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会感到力不从心的。看着柴火堆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拉泽脸颊日渐丰满,班里学生的平均分逐步提高,多吉自理能力越来越强,可欣倒是蛮有成就感的。经过这段时间,多吉觉得可欣与他以往接触的女人不一样,挺有意思的,控制不住对她的想念,常常来学校,希望多点时间和她相处;而在可欣看来,多吉对她温文有礼,安静沉着,不知整天想些什么,也够让人好奇。于是两人走近了,但都抱着很强的防范意识,结果反而不易相互伤害,甚至令双方受益匪浅。精明老成的多吉能从不世故的可欣身上学到更多东西,如不计较恩怨,不事事太顶真,不为他人议论或世间潮流所困扰……这些正是多吉性格中所缺的。不过,多吉不会承认这点,甚至也意识不到可欣正因为这些长处才更可爱,并且也令他获益。
最先发现拉泽闷闷不乐的人,是卓玛。她也注意到可欣和多吉之间关系的日益接近。一方面,鄙夷可欣水性杨花、红杏出墙;另一方面更加借着弟弟达瓦的功课,去找拉泽,明明达瓦的班主任是可欣,她非要拉泽辅导,拉泽不拒绝,卓玛也就打蛇随棍上,常常借故和拉泽耳鬓厮磨。那次可欣咬拉泽的牙印,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消退的,卓玛看见了既心疼又吃醋,在拉泽另一只手上也咬了一口,留下了她的牙印,才罢休。拉泽皱着眉头,吃痛问道:“卓玛!你疯啦!干嘛无缘无故咬我?”卓玛漾着一湖春水的眼睛,凑到他眼前,娇蛮地盯视他,分明就在告诉他:你是我的!拉泽脸上泛起红色,躲闪回避着她的眼睛。那天吃晚饭时,可欣看到拉泽手上的牙印,问他怎么回事,被拉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旁边的多吉露出了然于心的窃笑。卓玛追拉泽,从不避人耳目,连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有时流连忘返,可欣也会留下他们姐弟一起吃晚饭,饭后可欣送多吉父子,卓玛和达瓦就在学校陪伴拉泽,拉泽也就不会一个人寂寞了,卓玛喜欢让拉泽打开电脑,一起学唱流行歌曲,如果用酒来形容拉泽的醇厚声线,那么卓玛的嗓音就是那甜美的花蜜。她兴之所至,还会跳起舞来,她的头埋在长长的水袖下,乐声起,水袖猛然甩开,那娇艳的脸庞展现在拉泽眼前。踏着碎步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旋转起圈来,彩色的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的飞起,在空中定格,如仙如幻,眸光流转间夺人呼吸,让拉泽感到迷醉,不自觉跟着打拍子。
多吉对他们几个在自己面前的小动作,了然于心,乐见其成。只是对可欣的反应感觉奇怪,这女人居然不吃醋,实在很另类!可欣认为即使再相爱的人,也留要给彼此空间,任卓玛年少轻狂,横刀夺爱,在她面前扬起胜利的肆意的笑容,淡然处之。在可欣的包容下,卓玛和拉泽行为举止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亲密,甚至当可欣看到拉泽放任卓玛坐在他腿上,轻吻他的脸颊,悄然回避。拉泽也没在意。可欣突然觉得太委屈,躲进自己帐篷,把头埋在双臂间,泪珠大颗大颗无声落下。哭了许久,想起要给多吉父子做饭,不想让外人察觉自己和拉泽之间出现问题。就擦干眼泪,强打精神,装作若无其事为他们做饭,但是心情低落,做得心不在焉,把几个菜做得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她掩饰得很好,拉泽和留下吃饭的卓玛姐弟一点儿也没察觉,但她略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问题时过长时间的停顿,却让多吉凭着敏锐的听觉听出了她的异样,加上她厨艺失常,让他更加确认了可欣有心事。次里是很乖巧内向的孩子,所以也不声不响,默默吃饭。当卓玛、达瓦,你一言我一语批评可欣菜太咸,不好吃的时候,拉泽还笑着调侃她:“你今天打翻盐罐子啦?”可欣委屈得不能自控,眼泪滚滚落下,用力把筷子拍着桌上,转身离开饭桌,跑到校舍门口,坐在台阶上抱头痛哭。那几个还面面相觑,不知道可欣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