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行的下一个挑战者,是江湖上早已隐退许久的“风雨剑客”戚正心,因为当年他与人交手,只选择风雨交加的晚上,因此被称为“风雨剑客”,此人武功深厚,剑法诡谲,更恐怖的是,相传他每次濒临死亡时,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有神助一般,因此屡屡战胜武功原本高过自己许多的人。
如今,戚正心退出江湖已有十年之久,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了。本来谢沧行也不知道,甚至初出茅庐的他,根本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这号人物。他是在前些天从一个神秘的白衣书生口中得知,戚正心如今正与妻儿隐居在三堂山上,谢沧行相信了他的话,正好三堂山离自己现在的位置也不远,他也正好去一趟。
对这个白衣书生,谢沧行是怀疑他说这话的动机的,但是却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此书生在江湖上也算鼎鼎大名,号称“全知公子”百晓楼,是江湖百晓生一类的人物。他率先意识到,江湖中正在崛起一名叫做谢沧行的人物,于是前来查探,一番激烈的较量后,百晓楼输了谢沧行半招,但是也因此摸清楚了谢沧行的出招风格,从而写入了自己的《百晓记》中。作为回报,他将三堂山上戚正心和忘情湖中还魂岛的情报交给了谢沧行。刚好,这两个地方离他都很近。
三堂山并不是一座很大的山,可是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满山的枫叶,每到秋日就会红得如同烧起来了一般。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文人雅士,平时都喜欢上这座山来游玩,因此这地方似乎并不适合隐居,那么戚正心是如何一藏就是十年呢?
谢沧行想要到山上去把事情搞清楚,可是到了山脚下,却被几个武林门派打扮的青年挡住了去路:“小兄弟,封山了,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这山是什么时候封的?”
“两天前啊。”
早不封山晚不封山,偏偏在这个时候封山?谢沧行心中产生了疑惑,便接着问道:“为什么封山?”
“不该知道的别瞎打听,对你自己有好处。”门派弟子冷冷地吓唬道。
“哦?可惜我这人天生好奇,心里有了怀疑就想去搞清楚。这山又不是你家盖的,凭什么说封就封?”谢沧行抱着双臂,声音虽然是平淡而和气的,那身上那种骇人的气势,却显得愈发强大,那是身经百战、无所畏惧后才能有的气势。
门派弟子虽然人多势众,并且皆有武艺在身,可是也正因为有武艺在身,当自己的气势被眼前这个少年全面压制时,才会更显得惊讶,意识到此人或许并不是个好惹的家伙,于是问道:“小兄弟,看样子,也是个武林中人啊,那你师父是谁?”
“无门无派,自学成才。”谢沧行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听到对方自述没有什么后台,这些人的神情不由得嚣张起来。
“不知道。”谢沧行随意地摇摇头。
若是一般人对自己的门派,表现出如此不以为然的态度,那么这些年轻人肯定要说着:“让你知道知道!”同时把谢沧行揪起来痛打一顿。可是谢沧行说这话时,神情中没有一丝的慌乱,更没有那种装出来的镇定,仿佛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份从容镇定倒让这些人勉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说道:“我们是三江剑派的门下弟子!”
“小门派而已,有什么资格封三堂山?”谢沧行只听说过昆仑、点苍、天山、九华这些大门派,以及南林北沈、四大世家这些赫赫声名的武林世家,其余的门派他就不清楚了,因此这些他不知道的门派在他眼里全是小门派。
可孰知,“小门派”这三个字彻底激怒了这五个人,于是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就在路过的行人为谢沧行暗暗捏了把汗的时候,这五名气势汹汹的三江剑派弟子便全都龇牙咧嘴地躺在了地上打滚,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被打倒的。
“本来是想跟你们好好说话的,火气干嘛那么冲?”谢沧行说着,便走上了那条以条石铺就,狭窄陡峭的山路。
一名弟子强忍着疼痛,向他伸出了手:“喂,你别去送死,山上有妖魔!”
“妖魔?哈哈,正好抓来煮汤!”
走到林子深处,谢沧行还在回想刚才那名弟子的话,心道他为了阻挡自己上山,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妖魔通常出现在什么地方?当然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了,像三堂山这种游客密集的山,怎么会有妖魔呢?
两天前刚刚下了一场雨,冲洗了山路上行人留下的足迹,而在此时正好封山,使得谢沧行能够凭借那些新鲜的足迹,来确定三江剑派的活动轨迹。跟随着地上的脚步和马蹄印,谢沧行不禁在心里暗想:“这三江剑派,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百晓楼将自己骗到此地,就是为了让我帮他调查三江剑派?”
突然,穿过林间小路的秋风中,沾染了一丝莫名的腥味。在雨后的山上,遇到沾有泥土腥气的凉风是常见的事情,但谢沧行此时闻到的这股腥味,似乎不单纯是泥土的腥气,仿佛还带有一丁点的血腥气!
闻到鲜血的味道,谢沧行顿时感到浑身一震,皮肤都有些发紧,莫名的激动从胸膛中生起。循着这股子血腥气,他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便在路中央发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是一具四十岁左右的男尸,身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谢沧行抬起他的手细细观察,发现这是一双勤于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而不是习武之人的手。这说明死者是山中一位很普通的百姓,他在路上遇到了凶手,然后从路的另一边逃到这里后,被凶手追上杀害的。而且他身上有十几道伤口,全部都是剑伤,而且深浅不一,表明行凶者很可能不是一人,而是一群。
谢沧行立刻想到了那群三江剑派的弟子。
难道,这帮家伙正在山上滥杀无辜?
想到这儿,谢沧行的身上顿时生出一股杀气,他拔出长剑,循着脚步的方向继续追去,很快,便发现了两具尸体、三具尸体乃至五具尸体!
谢沧行不禁感到匪夷所思,三江剑派为何要追杀这些手无寸铁,普普通通的百姓呢?他准备捉拿一两个人好好问问。
再往前没走多久,便听到了阵阵马蹄声和喊杀之声,不是远方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还是在屠杀,谢沧行立刻拼尽全力,冲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只见一帮三江剑派的家伙,此时已经将一名伤痕累累的中年人围在了圈中。这位中年人身着厚重的黑衣,留着浓密的黑发和络腮胡须,睁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漆黑的双手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刀,刀刃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帮身着青衣的三江派剑客,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色狮子。四周已经倒下了七八个三江剑派的弟子,可是同样他自己的情况也非常糟糕,胸前后背都中了致命的贯穿伤,眼见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可是,这二十多名三江剑派弟子,却对此人非常忌惮,仿佛已经被他刚刚那疯狂的杀人场面所震慑,现在根本不敢靠近。但尽管如此,他们却是有恃无恐,因为这名黑衣剑客的妻儿,都已经被他们挟持了。
此时,只见那名为首的三江剑客,把长剑横在了那名妇人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要挟道:“戚正心,你要是再不把刀放下,就跟你的老婆诀别吧!”
“戚大哥,你快跑吧,放心,我也是人,他们不是杀了我的!”妇人虽然早已泪流满面,但仍旧故作坚强地说道。旁边的一名三江剑客,立即用剑柄狠狠地击打在了她的肚子上,妇人立刻痛得捂住肚子弯下了腰。身旁被另一名剑客抱在怀里的八九岁大的男孩,立刻伸长了手要去抱娘亲,此刻已经也吓得大哭起来。
“放开他们,我让你们走!”戚正心眼见妻子被打,连声音都仿佛被怒火点燃了。
“走?既然都来了,还折了这么多兄弟,不杀了你这个妖魔,我们绝不会走!”那名为首的三江剑客同样疯狂地说道。
谢沧行远远地望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万分犹豫,一方面,三江剑派劫持女人和小孩儿,又滥杀无辜,着实可恨;另一方面,看着戚正心的时候,就感到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不管了,先把他的妻儿救下,别的事随后再说。”谢沧行想着,现在两拨人都呆在一块很空旷平坦的山坡上,原本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幸好此时三江剑派的人都背对着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谢沧行小心翼翼,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就被戚正心发现了,然后戚正心的眼睛连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充满了惊异和警惕,气得他险些骂起来:“我是在救你老婆孩子啊,你这么看着我是想要我暴露吗?”
果然,三江剑派诸人注意到了戚正心的目光,于是同样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刚好跟谢沧行照了个对面。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谢沧行立刻冲上去,甩手便以长剑撕裂了其中一人的咽喉,然后又猛地将剑刺向了怀抱孩子的那人,并且准确地穿过孩子的腋下,刺透了那人的心脏。
可无论他怎么拼命,速度已经快到极限了,在连杀两人过后,三江剑派终于反应过来,随即一柄长剑便砍在了那名妇人的脖子上。
“啊——”
看到这一幕,戚正心猛地发出了一声几乎可以震撼整座山头的怒吼,吓得谢沧行与三江剑派诸人全都暂时停下了动作。紧接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戚正心双眸中,眼白渐渐地全部消失,变成了两个黑洞。然后,那身黑色的衣物,便在瞬间炸得粉碎,露出了戚正心那身漆黑如墨的皮肉,此刻正在往外翻着浓厚的黑烟!
谢沧行再怎么白痴,也知道三江剑派为何要追杀戚正心了。原来,戚正心竟是传说中的半魔!
怪不得传说当中,戚正心每到濒死状态,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原来那竟然是出自魔化;也怪不得刚刚自己出现时,戚正心会抱着如此怀疑的目光,原来那是魔对人与生俱来的警戒和怀疑。
什么是魔?
魔分两种,一种是心中之魔,一种是心外之魔。前者指的是其实是一种业障,后者则是指那种存在于魔界,实力强大可与天神抗衡的邪恶生物。相传这种生物若是从魔界穿越到人界,与凡人相结合后,出生的后代就会成为半魔。与魔一样,半魔也是相当可怕、邪恶的存在,谢沧行闯荡江湖时,扬言斩尽天下妖魔中的魔,其实指的就是这种危害人间的半魔。毕竟真正的魔实力强大,是凡人的力量所无法抗衡和消灭的。
见到戚正心狂暴化的可憎面目之后,三江剑派的十几名弟子吓得再无战斗下去的意志,纷纷拔腿逃跑,却被戚正心那闪电般的速度追上后砍成碎片,断手断脚四散飞溅。戚正心此时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连谢沧行都不愿放过,谢沧行勉强与他过了两招,发现那看似坚硬似铁的皮肤,原来还真是坚硬似铁,长剑刺上去根本无法进入半分,于是他敏锐地选择了后退。戚正心狂暴化之后,速度和力量都强大了许多,但脑子好像不够用了,只会追着谢沧行一通乱砍。谢沧行于是就此跟他绕起了圈子,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戚正心身上的黑气终于散尽,然后倒在地上化为了一滩漆黑腐臭的血水。
面对戚正心的死,谢沧行也感到非常遗憾,而更遗憾的是,戚氏夫妇的小孩儿在见到父母相继惨死后,同样出现了狂暴化的状态,在向谢沧行疯狂攻击的时候,跌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